周医生觉得自己失算了。
比如,方乐游似乎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健谈。相反,似乎还有点紧张。可能是因为生病,也有可能是真的饿了,一上菜就低头猛吃,周耘丰想跟他聊天都无从开口。
再比如,由于价格低廉,这让声称要请客的方乐游压力不小,一连点了好几道菜,造成了实质上的浪费。勤俭节约的周医生只好打包。
再再比如,本该极其正常的一顿饭,在老板娘念高中的女儿的注视下,似乎也变得不正常起来。
“下回还是换个地方吧。”在经历了几番目光扫射之后,方乐游终于下定决心。
“也是。”周医生点头赞同,完全没注意到还有“下次”。
方乐游是真的不太舒服,头昏脑涨,饭也吃得并不尽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早就忘了那些插科打诨的伎俩。
他一向发挥稳定,临阵不慌,撞上周医生,却和以往大不一样。
“我看你今天状态不好,回去好好休息吧。”周耘丰送他到了宿舍楼下,方乐游的贼心贼胆在一片晕沉中始终萎靡,只能改日再战。
“下次见。”方乐游双手抱臂,靠墙而立。
不甘心。
“嗯。”周耘丰冲他挥了挥手。又忘了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下次”。
周医生一般走路回家。
他不会骑自行车,没有驾照。溪宁路因为过分狭窄,也没有公交。
反正他也习惯了用脚步去丈量距离,更何况,下班之后他就成了闲人一个,平时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家中炸厨房。
清闲,但空虚。
这些嘈杂琐碎的日常时常让他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他必须让自己忙碌起来,越忙碌,那份无法排解的不甘与不适就会稍稍减轻一些。
穿过喧闹的集市,周医生想,自己本不该这样。
可那又能怎样呢?
天已擦黑。
靛青色晕染了大半天空,浓墨从屋檐后开始弥漫。踢开被随意丢弃的易拉罐,周耘丰摸出钥匙,准确地开了门。
把自己放倒在沙发上,沉闷地叹了口气。过了一分钟,摸出手机。
新消息。
-方乐游:今天谢谢你!下回请你吃好的,抱歉。
周耘丰笑了笑,明明是对方请客,倒好像是自己占了便宜。
新消息。
-导师:有空回电。
周耘丰一下坐了起来。
两个未接来电。
导师不轻易找他。毕业两年多,除了逢年过节的问候,虽在同一城市,他们却甚少见面。
倒不是周耘丰不尊敬这位老师,实在是因为他们都很忙。
周耘丰来不及细想,回拨了电话过去。
好事?坏事?又或者……无事?
周耘丰胡乱猜测着,不由自主地板直了身体。
“喂……欧阳老师?”周耘丰调整好呼吸。
“噢,小周啊。最近怎么样?”老师听起来很有精神,他一向如此。
“嗯,挺好的。”周耘丰微微垂下头,“老师您呢?”
“我这一把老骨头,就那样了。”熟悉的笑声,熟悉的自嘲,“小周,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我牙疼。”
面前的女孩姿容秀丽,看上去不过二十岁,苦着张脸,眉头皱成死结。
一双玉手捂住红肿的脸颊,反正是来看牙医的标准姿势。
“我看看。”周耘丰轻轻挪开女孩的手,“张嘴。”
“右下智齿龋齿。”周医生很快得出结论,“很严重啊……很痛?”
“啊?”女孩不知所措,“真的吗?”
“我骗你干嘛?”周医生又看了看,“咬合一下牙齿……嗯,这颗牙基本没用到,你等下。”他轻轻用工具敲击患处,不出意料,女孩倒抽了一口冷气。
看来是很疼了。
周耘丰犹豫,尽量让措辞听起来不那么恐怖:“要不要拔掉?按现在的龋坏程度,如果不想拔牙,可能要先做根管治疗。”
智齿和其他牙齿的接缝处形成龋坏,这样看来,不仅是智齿有问题,与其接缝的牙齿可能也形成了浅层蛀牙。
女孩听得头皮一阵发麻:“我再想想……”
周耘丰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嗯,还是不要拖延……如果怕痛,我可以给你打一点点麻醉。”
病人想逃。周耘丰摘下口罩,无奈地想。
这样的病人他见得多了。
不是怕疼,就是没钱。好在他们这里多少能刷医保,只不过看牙这件事,除非痛得昏天暗地,不然他们死活是不会去看的。
能到牙医面前的,大部分问题都已经十分严重。
“我能不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女孩的脸微微红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牙疼,还是因为害羞。大概是牙疼吧。
“楼下前台,扫我们的微信公众号。”周医生公事公办,“我一般都有在,你要是想来拔牙,随时过来。”
女孩碰了一鼻子灰,但还是强行挤出笑容:“医生,我叫小虫。”
“走好。”周医生送客。
“周医生,干嘛那么冷淡?人家小姑娘都快哭了。”送走客人,前台小李撇了撇嘴,“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玄铁直男?”
“怎么?”周医生莫名,“我做错什么了?”
“小姑娘多可爱啊!”小李摇头,“是不是要加你微信被你拒绝了?”
这样的事情不少。自从周医生来他们诊所,这儿的生意居然比以前好上许多,小李其实也见怪不怪了。
“为什么要加?”周医生不理解,微微皱起眉头,“再说了,她的牙坏得那么严重,居然还不立刻治疗,简直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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