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刻是来临了,可她分明觉得每个人看她的目光,看着她的大红色,都有一丝可怜或是笑话的成分。当盛向东再次出门后,她心里更加煎熬,似乎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她一出现,声音立即消失了,这样的难堪和羞辱几乎让她撑不住笑容。
盛向东一直没有回来。
大哥也没有消息。
难道风声走漏了?
不会,每一步她都推算过,鲁郁早上还来过电话,说一切都很正常。
退一万步,盛向东即使发现,对她,可能是雷霆之怒,或是更甚些,但他们夫妻一举一动,受世人注目,公开上他敢怎样呢,何况她是占理的一方,她才是委曲求全的人,可对于那个女人呢,盛向东从来都不会轻饶背叛他的人。
那个女人,凭什么呢?
一早,鲁郁酸溜溜地告诉她,昨晚先生把几个亲信的家眷都带到了南山,还泡功夫茶,搂着那女人守夜。
想起大哥森然的脸,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盛向东的手段,大哥的手段,她惶惶起来,觉得自己一切的念头只是想当然耳。
大哥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她又不能出门,络绎不绝的客人,男主人不在,不能连她也一起失踪了。
吉祥喜庆的日子里,师玉裳如坐针毡。
她力持镇定,派了人出去打探,却迟迟未归,恐慌笼罩了她,她心不在焉,再也无心接待客人。
她走到楼檐下,一派冰雪的空间里,她孤独地站着。
翠儿轻轻地走上:“夫人,侍从室打回电话,先生马上回来。”
※※※※※※※
一间狭窄的只有一扇窗户的牢房,四边都是冷冰冰的石头,韩紫扶着膝,卷缩着身子,尽量能使自己暖和些。
地上铺着干净的蔺草,有一个托盘,一碗油汪汪的汤,两个干硬的馒头,还有一卷棉被,整齐地叠着。
“您不吃麽?”角落里有怯生生的声音,韩紫勉强抬起头,她的嘴唇龟裂,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几乎都忘了还有一位室友。
“我没有胃口,实在吃不下,你吃吧。”
那人惊恐地连连摆手,头摇得跟个波浪鼓,二丫是女犯人里的头,有一把粗力气,别的女犯都怕她,两天前她被关到这间屋子里来,让她监视新来的女犯,说是怕那女犯寻短见。
才进来时,二丫见韩紫穿得体面,人长得文秀,以为是抓来的女间谍之类,她对付过这号人,刚进来先还傲得很,眼睛都不瞟她们,几次过堂完下来在牢里就乖顺了,再说二丫最恨这起人,她就是给诬蔑偷了主人家姨太太的金条才进得监狱,所以二丫立马想给韩紫来个下马威,见韩紫咽不下去馒头,耍威风打碎了韩紫的碗,结果她被提出去,抽了十几嘴巴,鼻青脸肿,还是韩紫瞪了守卫,说了一个字:“药。”那些个守卫立即捧上金疮药,把个二丫惊得眼珠凸出。
第一天晚上,有人送来了棉被。
还有一个军官,态度看不出好歹,也没有说话,笔直地站在门口,看着她们,严格地说是看着韩紫,大概一注香的功夫,敬礼走了。
第二天晚上,来了个穿西装的斯文先生,面上带着微笑,同样没有说话,站了一刻钟光景,欠身走了。
活似演哑剧一般,二丫觉得诡异。
二丫羡慕,沾光这两天她能吃个囫囵,她敢肯定韩紫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又可怜,金枝玉叶的玉人儿被丢到这黑牢来,怪不得村里老人们常说富贵人家里头肮脏事儿多,她当初还不信,就吃亏了。
“喂,我说,您就服个软,看光景他们还没下黑手,今儿晚上有人来了,您出个声儿,这哪是您待的地儿。”
韩紫一笑,二丫长得五大三粗,凶巴巴的,两天处下来,知道她是个实性人,也亏得她唧唧刮刮,把她家里和村里的那点事儿说得天花乱坠,她倒也不寂寞。
多半时候是空寂的,她反而平静下来,在南山,她看似非常自在,没有人羁縻着,却时时感到压抑,她身边的一切,都被有条不紊地监视着,盛向东不在的夜晚,女仆被吩咐看着她入睡才能退出,她常常有透不过气的窒闷,不如现在,她就在这间黑屋里,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她只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盛向东在乎她,比她所知道的还要在乎她。
她摸摸脸,有些热,喉咙里咳嗽了几声,牢房外立即有人恭敬地问:“您不舒服吗,小姐?”
她没有回答,门外人也就没再问。
也许在某种意义上说,她算是不错的,如果相对地她也能产生一些好感,这日子就更滋润了。这个社会的阶层里,充当外室的女人不少,她是盛向东的外室,还是当宠的,大约羡慕的人不在少数,盛向东又是那种让女人趋之若骛的男人。
可是,她不是兔莳花,,她是一个独立的女性,有自己的尊严,即使盛向东没有强掳在先,强占于后,她也不会有任何兴趣,盛向东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他们根本就不该有交集。
可怪异的是盛向东看上了她,为什么呢?这是韩紫想不明白的,论姿色,师玉裳、成瑶伽还有鲁郁,她都远远不及,才干更无从谈起,她除了会画画,交际应酬她一窍不通,这样毫无情趣的她,也能让盛向东注目?
韩紫想着,视线有些模糊,“这里本来就是暗的。”她索性闭上眼睛,所以她没有看见盛向东冲进了屋子,抱住她,立时觉得手心的滚烫。
“都是干什么吃的?看个人看成这个样子!”当灯光移近,看到韩紫脸色不正常的绯红,盛向东咆哮,完全忘记了他才是始作俑者。
郭德明做个手势,目瞪口呆的二丫被架了出去。
盛向东抱起韩紫欲往外走,韩紫睁开眼睛,她抓住盛向东的衣袖,清清楚楚地说:“我没有错,我只是想做我自己。”
灯火跳跃中,盛向东脸色幽暗,似乎忍耐着什么,“我们先回去。”
“不,我没有错。”韩紫猛地挣脱他的怀抱,后退一步“我没有错,我只是想做我自己。”
盛向东看着落空的双手,神色之间更加阴沉,屋中的空气像是凝固了,郭德明硬着头皮:“小姐,您就顺着些…。”
盛向东走上前,韩紫没有后退。
密密实实地被抱个满怀,耳边有人低咙:“我输了,是我的错。”
韩紫松懈下来,身子一软,能觉得身边人顿时一僵,她浮出一朵笑容,她终于找回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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