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没瞎。喜上眉梢, 不是刻意做出一张苦脸就能掩盖的。
绯袖咬定六百两不松口,行商多瞧了那女郎几眼,实在割舍不下, 也只好应承。但也开出条件。
他瞧上了绯袖的身手, 把女郎送去主人家前, 需要绯袖做一段路程的护卫。
瞌睡来了,送枕头,正合绯袖之意。
朱文字锁动了动, 封住猫妖嘴唇。在行商眼中,就是一段红布条捆住了人。
他心说:这位小哥的爱好,怪别致的!
先给了绯袖一百两做定金, 带上女郎。还有行商自己的两个伙计,年岁都不大。一行五人,走街串巷, 来到一户人家后门。
行商左右张望,喊其中一位伙计到巷口守着。门扉响动,里头出来一个瞎眼婆子。
说是瞎眼也不准确。独独伸出一个脑袋, 花白头发, 眼翳蒙着一层灰色的膜, 蒙昧浑沌。
这样一双眼睛瞧人,利得很, 直看到你心底里。若做贼心虚, 定要在她面前露出马脚。
行商见小哥只是好奇, 并无慌乱, 心下稍安。如非穷凶极恶到不辨人情, 至少不是个歹人。
对那婆子赔笑, 婆子跨着脸, 下垂得嘴角纹丝不动。
瞧了绯袖手上的女郎两眼,点点头。
“进来罢。”
嗓音喑哑,不亚于猫妖。
进得后院,来往仆役不在少数,皆轻步正行,显得主家□□得当。绯袖却觉压抑。
一队小子近前来,让开路,对婆子行礼,两方擦身走过。忽叫绯袖响起一些似是而非的记忆来。
回忆画面模糊,画中人有胖有瘦,大致能看出轮廓,还有色块。
盘起的栗色头发,白色的大块围兜,蓬松的裙摆三角垂地。明显是几位女性,围在一处宽大的橡木色桌子附近。
几人开怀笑闹着,并不拘于露出雪白牙齿,甚至前仰后合。
桌上黑的,白的,红红绿绿,还有钵、碗、盆的形状。
大概是厨房?
画面一转,门口出现一位身材修长,身姿挺拔的人。灰色短发梳理溜滑,裁剪笔挺贴身的两件式套装,手套雪白。
动作优雅地轻叩木门,昂声说了句什么。厨房内的女性们向他打了声招呼。
所有人都很友好。
眼神一闪,面前还是那个矮小瘦削的婆子。每一根头发丝都篦在脑后,簪着根素银钗。通身打扮,同她的步子一样利索、严肃,不苟言笑。
过了第二道门槛,婆子把他们留在这儿,一声不吭,转身离开。
绯袖只好四处打量院内布置。
门廊都比较高,宽敞通风,屋檐相对平展。不像在颖水,大多屋檐倾斜低矮。说明此处气候平和,没有漫长霉湿的雨季,冬天也没那么寒冷。炎热天气或许要多一些。
屋子里如何,绯袖不知。只看院子,同整座俯余给人的观感一样,平实质朴,内敛而厚重。
一旁行商只顾着期盼到手的银子。
跟着来的伙计颇为青涩,见绯袖肆意打量,他也偷摸着左右瞧瞧。但不像绯袖看那些死物。
他的目光,更多落在窗棂、门扉上,似在等待有人开了窗户、门,叫他瞧上一眼大户人家的屋内摆设。
婆子走了一刻钟,来了一位管事模样的人。男性,蓄须,比先前见到的小子们穿的料子好些,但仍旧是方便手脚活动的短褐。
管事明显同行商相熟,看见来了生人,拉着行商到角落里去商谈。
女郎的条件就摆在这里,什么样的脸,什么样的身段,一览无余。
眼见着管事给了行商一个钱袋,用不着掂量,触手即知没有短缺,行商赶忙揣进怀里。
商谈好,两人从角落出来。管事很不怜惜,上手掐着女郎脸颊,迫使她张开嘴,看看牙口如何。
不带这样侮辱人!女郎奋力抵抗。可是绯袖的“捆仙索”过于厉害,根本翻腾不动。
行商一时流露悔意。就这么几根红绳就给绑死了,还叫这小哥来干什么,多此一举。
绯袖当然不会说,红绳有甚奇异之处。只当普通绳子抵押给他们。
从主人家出来,行商颇为心痛,但还是要分出五百两给他。走时,说了句场面话:“咱们这次生意还算圆满。小哥手上再有这样的货色,好叫老哥知晓,你知道的,老哥熟识的道道儿多,保管能出手,要个好价!”
心里却在想,这次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那女郎学艺不精,偏还要出来做贼偷儿。也是她该如此。
做作感叹一番,行商抱着剩下的银子,带上两个伙计,先回客栈。
猫妖的事不急,她一身本事,总不至于这一小会儿,就栽在凡人手里。另一头,绯袖刚出了巷子,七拐八绕,从一处巷落拐了回去。
从来了这里,不晓得做了几回梁上君子。绯袖翻墙的身手,是越来越游刃有余。
循着朱文字锁感应,绯袖一路摸到安排女郎的院子。
掠过树上,随意一瞥,此处院落,比交易女郎的奢华得多,雕梁画栋,门窗上还漆着金粉。
粉裙小丫头端着铜盆进屋,随之一道黑影飞速窜了进去。小丫鬟背后一凉,还当突然起了风,并未注意。
倒挂梁上,绯袖抱臂看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对着不甘不愿的猫妖上下其手。
倒有人想解开红绳,发现解不开,上剪子也行不通,面面相觑一回,干脆不管红绳。剪子在手,剥不了的衣服,咔嚓两刀下去,女郎的裙袄彻底损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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