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家那栋破旧的公寓楼下，尹梓扬坐在车里，叼着根烟趴在车窗边，对着夜幕中的月光沉沉吐出一口气。
刚刚从餐厅出来以后他便告诉松川自己今天是开车过来的，不用劳烦他送。他继而想到今天这顿饭本该是他请对方吃的，结果莫名其妙被反客为主，感觉自己跟个愣头青似的。
他现在都能听见在三楼的楼道里尹皓在电话里和人争执的声音。似乎是今天晚上他请了政府部门的人吃饭，却没能把在竞标中要请他们帮助的部分谈下来。
活该。
他这会儿脑子有些乱，感觉今晚发生的事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不管是松川响还是尹皓，全都在意料之外。
连他自己也在意料之外。一整天都在犹豫不决，这会儿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去。
他一点儿也不想面对尹皓。
不行。小扬扬还在家里等他，他还是得回去才行。
“唉……”
他吸尽手边最后一口烟，把燃着橙光的烟蒂丢出了窗外，一边叹气一边下了车。他双手插兜捏着裤袋里的烟盒，慢吞吞走上了楼梯。
“行了，你再去约她见一次面……先不说了，我要挂了。”
他一出现在楼道口尹皓就挂断了电话，远远地朝他喊了一声：“扬扬。”
尹梓扬犹豫了一瞬，还是装着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是那个人送你回来的吗？”尹皓跟在他身后进去了，反手带上了门。
小柴犬听见来人的动静，从屋子里跑出来直扑到尹梓扬脚边。尹梓扬蹲下去抱住了它，挠挠它的脑袋和它问好。
尹皓换上玄关那新买的男式拖鞋，一边松着领结一边跟在他身后问：“你今天怎么剪头发了？你见的那是谁还特地去剪头发？”
尹梓扬当空气似的不理他，自顾自抱着狗狗往里走。
“扬扬！”尹皓忍不住低吼一声拽住了他的手臂。尹梓扬被拽得一个踉跄，生气地转头瞪着他道：“干什么？！”
小柴犬受惊地跳下来跑进了房间。
尹皓咬紧牙关瞪着他不说话。他也不躲，抿着嘴回瞪他。
最后还是尹皓先妥协了。他稍稍松了手上的劲儿，却还是抓着尹梓扬的手臂：“那人是谁？”
“谁是谁？”尹梓扬故意顶嘴道。
“今晚请你吃饭那人。”尹皓压着脾气。
尹梓扬去挣他挣不动，白衬衫的袖子被抓出了一道道褶子。
“关你什么事？”
话音刚落尹皓突然一使劲把他拽到了自己跟前，咬牙沉声道：“我是你哥。”
尹梓扬吓了一跳，却还是用力撇开了眼，翕动着嘴小声说：“我哥不叫阮皓。”
尹皓一愣。
尹梓扬趁机打开他的手就要走，尹皓却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你给我回来。”
“干什么？”
“尹梓扬！”
尹皓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尹梓扬本能感到了不安。他没再试图抽回手，只撇开头站在尹皓面前，闷不吭声。
“那人是谁？”尹皓压着怒气问。
他不情不愿地说：“我未来老板。”
“什么意思？”
“我要走了。”他不敢看尹皓的脸，“去日本。”
“为什么？”
他咬着唇不回答。
“你工作室又没钱了？”尹皓皱眉。
他疑惑地抬起了头：“你怎么知道？”
尹皓哼着摁了下他的额头：“你有钱还住这种地方？”
“你管我。”尹梓扬撇开了眼。
“你为什么要找他？”尹皓捏过他的下巴硬是对上他的眼睛。那双失了刘海遮挡的杏眼扑闪着躲开了他的注视。
“说。”
就算这么多年过去，只要尹皓一厉声说话他就忍不住瑟缩，翕动着嘴嘟囔：“我就觉得他们公司挺好的，那人也特别好、又有钱、对我做的东西都很了解，还说会支持我……”
尹皓越听越上火，忍不住打断道：“你是不是傻？”
“你说什么？”尹梓扬突然喉咙发紧。他讨厌尹皓这样说他，“我不傻。”
“你就是傻，你知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他是要……”
“你别管我！”尹梓扬讨厌他这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他生气地打开尹皓的手又去挣自己的手臂，却被越抓越紧。
“尹梓扬！”
“你走开唔……”
尹皓捏住他那该死的小嘴就凑过去要吻他。他一惊，下意识撇开头又被拽了回来。
尹皓的手劲意外的大，把他的脸捏得发疼。他捂着尹皓的嘴拼命挣扎着躲开，脚下却不知道踩到什么突然一崴便向后倒去。他发出一声惊呼，本能地伸手揪住了尹皓的衣服。摔倒时他感觉有一只手朝他伸了过来，接着是骨头重重磕向地面的闷响。
周围的东西洒了一地。
他惊魂未定，过了会儿才小心翼翼转了下头，发现脑袋好像不怎么疼——是尹皓把手护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你没事吧？”尹皓紧张地抽出手，撑起身低头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尹梓扬这才发现他手背上整个骨头都红了。
尹梓扬正咬着嘴犹豫要不要关心他，尹皓就突然冲他低斥道：“还说你不傻，整天莽莽撞撞……”
尹梓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挣扎着推开他大骂道：“要你管！”
尹皓赶紧起身去拉他。他根本不领情，一瘸一拐走回了房间，反手甩上了门。
尹梓扬一回房间就扑到了床上，气得把脸埋进被窝里拼命深呼吸。
他不明白尹皓凭什么对他生气，凭什么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还总是把他当成没长大的孩子，好像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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