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姓鱼的，还真他娘的这么憨！”李尚平烦躁地啖一口，气愤地从衣兜里摸出荷包，翻出一贯铜钱狠狠丢给常乐，砸得人生疼。
“鱼得水年纪尚轻，锁魂阵里尚且只会作些简单的法儿。”常乐揉把砸疼的肘子，将铜钱收入囊中，毫不客气。李尚平亦毫不客气，切齿道：“得！就您老成！”
李尚平眼珠骨碌一转，瞧见常乐摸出两张黄裱纸，上头尽是朱墨鬼画符。常乐浅谈道：“那我便给你见识一下，何为老成。”
李尚平瞅着那俩指捻着符咒，倒感稀奇，忽而将损失三十文钱的仇恨给抛去了：“你作甚呐？常见你摆弄些黄纸，跟个道士似的。”
“不能光看戏，还需做些甚么才得以从阵中脱身。”常乐抻了抻眉头，应道。她指尖带着符纸抖仨抖，那俩黄不溜秋的破纸竟变作一具鬼面和一顶墨布高帽。李薛二人则在一旁目瞪口呆。
“莫惊讶。”常乐温声道，“此乃心阵，相由心生，自然随心所欲。只要有媒介，想变甚么变甚么。”
“诶…那…”李尚平眸中点点星光，嘴角扬起来，“那我能变么？变出…变出银锭那种。”
常乐将眉头敛起，思索几分：“可以。”
李薛二人脸上堆起笑，眼里尽是财欲，倒管常乐讨起黄裱纸来了。常乐只浅叹一声：“皆是虚妄，变出银锭来也不会整到现世中去。”
“啊…对哦。”俩俗人即刻变了脸。李尚平一拍脑袋，竟咧开嘴来笑：“照你说的，我方才给你三十文钱，皆为虚幻。实则现世里，我身上一分未少是么！可好！”
常乐并未理睬李尚平之喜色，只道：“待会你俩莫要搅和，底下瞧着便是。”
她反手将鬼面一戴，高帽一套，模样甚是可怖。薛磊眸里满是惊愕，指着常乐叫道：“不是那甚么无常爷！那甚么…黑无常！”
常乐长袖一荡，甩出几分气势，无常爷的魄力遽然显现来。她踏步朝台上走去，步子迈得凛凛威风。李尚平看得一愣，待其走了几尺远才喊道：“常乐，你作甚！”
“谈判。”常乐撂下俩字，步步生风，将靴底稳稳踏上戏台木阶。余下俩人面面相觑，嘀咕道：“这又演得哪一出？”
戏台上小生正唱得起劲，见常乐一来，目光忽而变得灼灼，凌冽万分。只见小生手一指，厉声喝道：“黑无常！”
常乐沉默不语，浑身散着阴冷刺骨之气。兴许是鬼面獠牙过分渗人，亦或许是高帽上“天下太平”肆字作怪，常乐此刻好似并非凡人，而是鬼神。
“无常无情且无心！”小生一见常乐，似乎悲怒交加，气愤得发颤。常乐依旧不语，鬼面下透出一番锐利视线，将那小生盯得死死。
小生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莽勇得很，再冷声骂道：“你这无常！勾刃无情，锁链无心，竟将我家老爷子魂魄，断了三七！”
“活该。”常乐微启薄唇吐露二字，意外狠毒。
小生更气，粉墨下的小脸似要比胭脂还红，眸中的怒比火还灼烈。他挑起桌面上作道具的茶盏，手腕发力，狠狠朝鬼面砸去。不必担心常乐，她素手一转，白皙的腕子翻了几翻。以揉克刚，借力打力，将那青瓷盏反向推去。茶盏擦过小生脸颊，而撞至柱梁，碎一地竹青。
小生一个鹞子翻身，近了常乐跟前。他捏起拳或抻起掌，遂拳脚相加，朝着对手肝胃颈脑等处发力。拳拳将欲正中之时，又被常乐捏住关节一翻一扭一折，轻柔挡开。
几番回合下来，常乐虽未伤及小生，可小生却因半响还未拼出输赢，急躁得很，不顾招式硬是鲁莽。常乐无奈，只得出招。小生不料一双芊芊细手竟使出几番推移拉扯，便将其死死束缚。再一推，竟将人打出十尺远。
台下人却懵着。李尚平将小鹿似的眼眸眯成缝，眉头拧成疙瘩：“这是演戏还是打架？”
“我虽无力弑神，可这仇日后非必报不可！今日我不与你计较，只谈眼下之事。”小生捂着胸口，面上尽显愠怒，“世间鬼神人畜，皆有所瞒。你所隐瞒之事…可为我所用。你若不言古玉之所，我便将你所隐…”
“我懒得与你费口舌。”常乐打断道，遂在腰间摸出一块桃木令牌，殷红撰着“地府”贰字。她将令牌正正握好，立正而发声：“巴蜀峨眉山麓逆水长廊廊主鱼得水听令！”
猝然，那小生猛然单膝跪地，俯首垂头。他的神情却是不极情愿的，好似有无形之力压着其脊髓、头颅，硬生生向下掰。膝盖于木板相撞，闷闷响一声，听着都疼。而鱼得水不在乎疼痛，扯着嗓喊道：“你以为强令虚幻中一介小生便可破除阵法么！？愚昧！”
“这厮真是鱼得水！？”李尚平挑起眉头，在台下赏戏赏得投入，琢磨着常乐所行所言。常乐对鱼得水之言并不在意，而是冷声：“我非要强令你，而是与你谈判。”
“谈判？想屁吃去罢！”鱼得水虽抬不起头，声音倒极具尊严，“阵中为我主导，你被困于此，何来条件谈判？除非道出古玉…”
“其一！”常乐再次打断鱼得水，自顾自高声讲道，“我与你等私事，你若与他人提及，我便三更夜索你魂魄，送阎王殿给判去穷苦之道，且断你下世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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