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平,绵州松岭。”一盏清茶,置于面前。
一间里屋,一张香樟矮茶桌,仨把巧工竹木椅。再放上一排素面青瓷茶具,一碟酥饼。
仨名女子,相对而坐。
李时颐素手起落,利落地沏一壶茶与二人品茗。她将另一只茶盏置于对面:“常乐。”
李尚平虽喜茶香,却不喜茶味之苦,抿一小口便置下了,问道正事:“时颐,我将此番行程与你叨扰了,却还未与我讲讲你们二人究竟甚么关系呢?”
常乐挑眉,冰霜似的视线掩映着眸中玩味。李尚平则心中不大宁静,生怕常乐先前那番话当真属实。李时颐踌躇几许,笑道:“故友罢了。”
“常乐一介江湖侠客,当时受李家雇佣了两三年罢。老不死的…我父亲就将她派给我,叫我好生磨合。”时颐顿了顿,思量几分再道,“当时捡尚平回来不过俩仨月,常乐也不过十六七岁罢——话说回来,你真不显老呐,同先前一般标致。”
“保养得好罢了。”常乐淡淡地讲。
李尚平心底好奇,忍不住问:“常…常姨年方几何?”
“二十又九载。”常乐声调平平,清冷如烟,“莫叫我常姨,听起来难怪得紧,叫我姓名便好。”
“好…好。”尚平面上唯诺,心底却叹:二十九歳!可这面容尽是忘穿了也只得有十**载!常乐莫不是个不老不死的老妖精!
“那时觉得常乐身手不凡,且人好心善,二人谈吐一番又合得来。我便与其商量,三人结为金兰。”李时颐言道“三人”时顿了顿,李尚平自然晓得那“第三人”指的是苏筱,亦不免脸色一黯。
李时颐觑尚平一眼,忙将氛围挑乐些,以戏谑似的口吻讲道:“那这辈分算下来,常乐真当算你小姨。”
骤然,李尚平脸色窘迫万分,一阵煞白一阵羞红:“小姨么…没怎见过呐……”
“尚平,你儿时见过好几回常乐呐,都忘了?”李时颐咧嘴一笑,“记得你八岁那趟姑苏之行,我同苏筱本要带你游玩一遭。不料家中来信,要在姑苏执行公事。恰巧带了常乐作侍卫,我俩便去办事,且叫她带你俩日。”
“我怎无一点印象?”李尚平蹙眉,怎样都忆不起。
“常乐说你话痨,嫌你太烦,一脚将你踢进水沟。结果得了风寒,躺了几日,烧坏了脑子,后来将她忘了。”李时颐说笑道。
“并非如此。是她自个儿栽下沟去的,与我无关。”常乐再沏杯茶,波澜不惊地澄清道。
李时颐笑过罢,问道尚平:“话说,你…真不多待几日?”
尚平面露惋惜,将讲过三四遍的话再翻出来念一遭:“此事…人命关天。”
“非你去不可么?”李时颐垂眸,尽显孤寂之色,“不能令他人去么?”
李尚平与其对视几许,才瞧见时颐鬓微霜,白丝缕缕,不免生出几分揪心般的怜惜。即便她如何揪心,却还是断言道:“他人不忠信,非我不可。”
李时颐瞥眼常乐,满眼难言之隐,只好讲:“江湖,且让你去闯罢。”
李时颐见氛围顿然凝聚起来,便开口打个玩趣儿:“话说,尚平,你怎么学我——也在十九岁时就捡了个小孩,当起娘来了?”
李尚平自是知道这话里的“小孩”便是风煜,于是一面红了脸,一面挠头笑道:“俗话虎父无犬子,咱俩也是这个理。”
小厅堂内,仨人饮茶闲聊,淡淡地言罢。
半开的纸窗外,海棠三两枝,淡淡地开。
日跌之时,李尚平抛去清早的闲情,忙活起来。她令人从府中寻来几件孩童的旧衣裳,将风煜那身墨色换下。匆匆将风煜安置好罢,又去嘱咐几位能工巧匠,令其将长生古决好生拓印几份;另外,再去准备明日启程之事,与商船领头打好招呼。
忙碌期间常感脚踝灼痛,却不叫疼,只得隐隐忍受着。李时颐几番将她摁至椅上歇息,却心中焦灼,还是做些事好罢。常乐不近不远地矗立,觑着李尚平匆匆忙忙。
日落西山,李府为庆少主领人寻得长生古决,府内盛宴,觥筹交错。饱餐一顿,李尚平还未歇停,特地从随她探陵的一队人马中选出俩个未受重伤、且令她映象不错的汉子。
其一,姓易名泽,二十五六歳。面相和善,性子沉稳得很;此次前去倒斗,失了一枚小指,并无大碍。其二,姓薛名磊,年纪二十出头——他便是那位特讨素链欢喜的臭男子。李尚平瞧他极会阿谀奉承,说话听着得趣且舒心。况且其性子闹腾得很,正巧与易泽互补。
近亥时,李尚平把风煜塞给李时颐,才将一切安置妥当。终于得些空暇,忙去沐浴。烟雾缭绕,将其高挑身段掩映在屏风之后。水流潺潺,不免触及脚踝伤口,疼得人蹙眉。
半刻后李尚平出浴,着一身水色对襟衫,发丝湿漉未干,贴着肌肤。她一推自个儿房门,竟见着一黑墨人影。常乐伫立于此,静静侯着她归来。
“常…常乐,你来做甚么?”李尚平顿生警惕,略含几丝尴尬。
常乐眸中一黯,冷声道:“送药。”
桌上置着一翠绿长颈小瓶,看来便是常乐话中的药。李尚平瞥眼那小瓶,忽然冷了脸。自顾坐下,面色冷峻,且讲道:“先前丫鬟送过来些药,何必再劳烦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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