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京拿手揣着兜,抬头瞅了眼正前方的连笑,他立在原地,顿了半晌没动唤。
夜风热烘烘的,熏得连笑面颊发烧,他掌心湿漉漉,直往外冒汗。
路灯底下,陶京却突然笑了。
肩膀一塌,他晃晃悠悠打连笑身边擦肩而过。
连笑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遥遥的,后半句随着小风儿,隔了半天才迟钝地飘进他的耳朵里,“你还打了五块钱的欠条给我。”
靠。连笑面无表情抬手捂了把脸,烧得通红的耳根子泄露了主人内心的小波动。
事儿,有没有这么件事儿?
有。
那这事儿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在连笑刚逃离高考考场之后。
连笑臊得快熟了。
陶京却还像个没事人,一如既往,塌着肩膀,遇事不慌。路过楼下还没关门的水果铺子,还不忘挑挑选选,捡了一口袋的折价苹果。
“看着了吗小表弟?”就着那盏昏昏黄的小灯,陶京朝连笑比划着手里的口袋,“这才是给自己吃的。”
“这日子吧,得会过。”
连笑知道这人在笑话他半下午的果篮理论。他嫌臊,‘啪嗒’一声,把陶京伸他脸跟前的手拍开。陶京也没生气,闷头笑笑,背手拎着一口袋的苹果,黑T恤底下盖着的一双蝴蝶骨顶开一片俯隆阴影。
瞅着人背影,连笑是真挂不住脸儿。借口早睡,他一溜烟儿蹿进了卧室。
陶京挥了挥手,敷衍同他道了个晚安。就着茶几上的纸质垃圾盒,他按灭了手里的烟头。
连笑眼尖,瞅着了那艳红的简易垃圾盒,跑得更快了,活像只被烧着了短尾巴的兔子。
他们之前见过吗?
躲被子里瞎琢磨的连笑能给你个确切答案。
他和陶京,之前还真见过。
把陶京拿来杵烟头的那只简易纸叠垃圾盒,拆开铺平压实了,你能得到一张满是折痕的宣传单。艳红底色上,印着硕大一行宣传语,开业三天,价格五折。
比他同Lynn的见面还早,毕竟连笑这传单是从朗晴广场一路发到金源不夜城的。
连笑出身未捷身先死,搁朗晴广场先行翻了记车。
他顶着渝城七月的毒辣太阳晒了一正午,一击命中,成功中暑。眼前一黑,膝盖一软,半大小伙子一头栽在了朗晴广场大门口。
纯属饿的。
两顿没吃,耗过了劲儿。
晕乎期间,迷迷瞪瞪,连笑累计被不知名活雷锋灌下冰镇柠檬水两杯,藿香正气液一瓶。
等他半回过神,撑着身坐起来,地板砖都在天上转悠,晕的。
周边空空荡荡,没个人影。
手一挥,连笑一愣,他连带着碰倒了一袋子面包同牛奶。
“你小子跑得像只兔子,”陶京拎着袋苹果,昏黄路灯底下的背影影影绰绰,“我回店里给你拎只凳儿的功夫,再回来,好嘛,人跑没影儿了。”
陶京半侧过身,嘴角咧起那笑看着怪讨打的,“你说你小子也是挺好笑的,给我打张欠条。”
的确是给太阳烤坏脑袋啦,不然也做不出给那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打欠条的行径。
在当时,连笑兜比脸都来得干净。
毕竟是头回离家出走,缺个经验教训,前提准备的。这钱只出不进,总有花完的时候,他又抹不下这面儿。
饿了两顿,连笑叼着只面包,活像见着亲人。
半只下肚,才好歹意识回魂,连笑摸了摸左兜,又摸了摸右兜,空空如也,他只好尴尬地又摸了摸鼻头。
小孩儿嘛,眼窝浅,脸皮薄。
掏出笔,掏出纸。笔是签字笔,纸是作业纸。连笑不知是哪根神经没搭对路,刷刷刷,大笔一挥,给人落了张欠条。
‘欠面包一枚,牛奶一包,合计五块。
欠款人:连笑’
他把那张皱皱巴巴,刚从作业本上扯下来的欠条压在了空掉的藿香正气液瓶子底下。一口气长舒,连笑拎起背包,扬长而去。
只是临走前,连笑把那一沓的宣传单忘在了原地。
朗晴广场正当间有只斜斜的长电梯,直通顶楼。上面是什么?连笑不知道,他抬头望了一眼,一晃神,瞅见了电梯侧面光铁皮映照出的他的一张脸,红红又白白,扭曲变了形。
像极了剖了一半的鱼肚皮。
回忆戛然止。
这事儿不能想,想多了连笑自个儿都觉着搞笑,怪臊的。
你让同你面缘的那位活雷锋债主上哪儿找你讨债去?
凭那名字吗?还是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连笑一直以为这事儿搁这就到头了。
毕竟城市这么大,街上人这么多,又有几个擦肩过的陌生人能见着二回呢。再说了,给人打五块钱欠条这行为也忒傻了点儿,他是怎么想出来的。不能细琢磨,琢磨着让人怪难为情,回回打脑海里刚冒出个头,就被连笑生按下去了。
但好赖,这事儿只有他自个儿一人知道,丢人丢面也丢不到别人跟前,倒也就罢了。
这谁能料到啊?
他那没见着正脸的活雷锋同志,就是把捡他回来的亲老板。
连笑晕晕乎乎中着暑,眼睛勉强睁开条缝,瞅见的那半边背影,渐渐同陶京路灯底下的那俯隆背影重了叠。
连笑把脸埋进枕头里,脸红红,耳红红,企图靠隔绝空气的方式我杀自己。他唯一的成果是闷出了一脑门儿的热汗。
从客厅里,隐隐传出点低低的电视机声响。
陶京其实也没主动遮掩过,只是连笑自己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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