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笑抿着唇发呆。
刚第一周工资结算，小十人的营销组，一字排开，从先到后按业绩量排，他挂在最末，工作一周，邀台成绩为零，连拿足底薪的业绩量都凑不够，他苦中作乐地笑出了点儿虎牙尖来。
也不知刁领班哪儿来的勇气对他报以厚望。
是，他长处明显。模样、身条十足出挑。立在人群里，连笑总是最扎眼的一位。
但短处也显眼，他不会来事儿，干杵着木得像钟摆设，让陪杯酒都矜持得可以，杯沿沾唇边，都不带打湿的。
连笑杵在吧台旁发呆。
Kiki环顾一圈，望见他，眼神一亮，径直朝他走来，给他让了根烟。
女烟，细细一根。
连笑犹豫两秒，道谢接过，挟在指间没点着，“谢了K姐。”
Kiki，遥遥挂在首位，当之无愧的营销组一姐，刁领班高薪从其他酒吧挖来的台柱，手里从不缺客源。
“你啃不下这行，”她吐出个浑圆烟圈，又顿了一秒，“起码现在不行。”
耸了把肩，连笑没应声，不置可否，但心里明白人说得在理。
K姐当然不是闲来无事专程打击小孩的，她来同他商量一笔互利互惠的小买卖。Kiki客源广，手里大批爱玩肯玩玩得起的年轻妹妹，又当然需要帅哥作陪。连笑只需要陪着坐坐聊聊天就成。她做个顺水人情，二道掌柜，打抽水里再分成给连笑。帮他凑足个底薪业绩，绰绰有余。
有一点利用成分，连笑心里明白，但仍旧感激。
但领班不满意。
连笑显然不止值这点价值。
Kiki现下一人业绩量独占营销组大半江山，没人愿意看到手下一人独大，缺个能匹敌的。领班一直把连笑视作这个人选，万没想到，后者毫无上进心。
安稳拿全第二周底薪后，
他的任务量忽的开始成倍地往上攀升，一倍、一点五倍、两倍... ...远超过他从K姐那得到的二道抽水够填补的额度。
“你应当再主动一些的，做这行不本来就是这样吗？”刁领班把他叫去了办公室，
“喝顿酒，留个联系方式，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了。客户爱从谁那定，都得是个人自由，任谁也怨不了。”
“这周可又要结束了，你好好想想你第一周的成绩。”
从Kiki手里挖客，最快的捷径。
连笑心猛地一沉，
他攥紧了拳，紧贴着裤缝，
连笑做不出这种事来。
但这周快结束了，他的任务量还差一截。
不多，就那么一截。
是往上蹦一蹦，就能够到的程度。
连笑打爆了电话，但还是差。
他额头渗出细汗。
... ...
他的衣兜里被塞进了张房卡。
连笑木呆，抬头望了一眼领班，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换个角度来看，也不必老跟着你Kiki姐，眼光该放长远些，多看看，”刁领班暧昧一顿，“别的客人。”
伏在卫生间的洗手台前，连笑连接两捧水，直往脸上泼，他耳垂通红，脸色却铁青，牙跟咬得咯吱响，眼底全是血丝。
第一周，第一周，第一周。
小十个人，他排最末尾，
被当众大声公布业绩——
他不敢想，一回想，就脑筋儿抽疼。
“是位四十来岁，出手很大方的老板，”刁领班轻拍了把连笑的肩，像被触着了火，连笑皱着眉往后躲，动作没遮掩的大，被甩开的刁领班也没生气，“他注意你蛮久了，想和你，”
“交个朋友。”
交个朋友，
连笑咬着牙根一声冷笑，谁能不明白，这指的到底是什么朋友。
他站在房卡所在的酒店门口，
楼宇高耸，直插夜幕。
第三周了，又要到周日算业绩的时间了。
连笑抬头望着高耸的楼，有点犯晕。
“喂，你在这儿干嘛呢？”
熟悉的烟嗓。
连笑忙慌着偏过了头，羞耻，漫天盖地的羞耻将他淹没。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这叫住他的到底是谁。
‘噔、噔、噔’
清脆的高跟鞋跟触地声响。
中分金长直到肩，踩着双马丁靴，磨旧牛仔热裤下的一双腿又直又长，好飒一姑娘。
感觉熟悉，又有点儿眼生。
连笑愣了老半天，这才用他迟钝的意识反应过来，哦，这是他只一面之缘的老板，Lynn。
“甭和我说是你朋友住这儿，”Lynn拧着眉上下打量他一转，“这是不是给小年轻消费的地方我心里有数。”
连笑心虚地把握着房卡的手背到了身后。
他垂下脑袋，化作了一枚死掉的蚌，打定了心思任谁也撬不开嘴。
“你忙不忙？”
疑问句用的陈述语气。
连笑茫然地摇了摇脑袋。
“我饿了，”Lynn话题转得没铺垫，她伸手一拽，扯着他卫衣帽衫把他给拽走了，“陪我吃宵夜去。”
直了被人拽上了烧烤摊子，连笑都没回过神来，
连笑坐在小凳上，迷茫四顾，他万没想到，Lynn说吃宵夜，就是真带他来吃宵夜。
热锅滑凉油，生的是镬气，勾火颠锅，Lynn半张侧脸映衬在火光下，红澄澄的，“劳驾抬手，”她半垂着脸抽出几张纸巾，慢条斯理擦着油亮的木桌，一遍觉不够，又复擦一遍。
反倒是连笑先沉不住了气，“想说什么说什么吧。”他萎靡不振垂耷着脑袋。
“不想说什么，不配说什么，懒得说什么，”
“我的酒吧又不招童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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