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厉没见过账本，但他有自己调查的渠道，查到的账目虽不十分清楚，但也足够他知晓堂下众人分别都进出了多少治河款。
“本候奉皇上圣谕，辅助清平赈灾，查明贪腐案真相。如今账本铁证在此，杨大人何不一一宣读贪腐数额，让堂下百姓听个清楚。至于如何治罪，相信在账本宣读之后，大人会给百姓一个公正的答案。”沈厉说这话的用意在于，用百姓舆论监督杨慎裁定罪责，以防杨慎包庇。
可惜的是，沈厉不清楚堂上的账册半真半假，真按贪腐数额定罪，杨乾元一支也得不到重判。
如此一来，沈厉的要求轻而易举就被通过了。
“自然。”杨慎点头，把账本丢给一旁的书记官，说：“念。”
“武隆三年二月十日，拨款十万两……”
“等等，”沈厉刚听不久，就听出了账目对不上。他周身气势冷凝成霜，一双星目狠狠地朝杨慎瞪去，看到的只是杨慎挑衅的目光。
这个时候沈厉自己再跳出来说账册有问题已经晚了，首先，当他要求读账本的时候，他已经默认账本没问题了；其次，他为什么会知道账本没问题。
这是沈厉在下了战场之后，第一次感到无力。
“嗤，贪污钱款数百万，造成清平死伤数万，诸位夜半可曾被索命的冤魂惊醒？”沈厉冷笑着看着杨慎说，这句话是发泄，也是丧气话，“不用念了，杨大人直接宣判吧。”
堂上安静得落针可闻，杨慎坐在上头，笔直如松，看上去公正不阿极了。
杨慎趁着刚才念账本的空档，草拟了一份判书，示意刘仕刘大人宣读。
“甘州刺史杨乾元中饱私囊，私截治河款留作它用……别架杨乾松同流合污……革去杨乾元、杨乾松、杨乾光官职，流放岭南，马顺、程槺等官降三级，罚俸一年。”
“哟，杨大人这是大义灭亲呢”，沈厉倒是有些意外，杨慎居然真把杨乾元一支革除官职丢岭南去了，这判的也算蛮重的。
杨乾元等人对此早已心中有数，这么多年交道打下来，杨慎是一个多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他们心里清楚。自然选了婉贵妃那边，他们就做好准备了，况且那位早已给了承诺，早晚会让他取而代之。
“镇北侯可还满意？”杨慎问。
沈厉点头。
“既然如此，那么该轮到镇北侯说说自己为何被下狱？”杨慎倾身，很感兴趣的样子。
“哦，那一百多万两银子啊，是前刺史大人筹来赈济灾民的，我只不过代管。当然，这钱花在何处花了多少我都有专门请人记录在案，你说是不是呀，前刺史大人。”沈厉问杨乾元。
“是是是，镇北侯说的是。”杨乾元连忙点头，镇北侯可是那位罩着的人，当初非得让他拉镇北侯下水，后来又让自己全力保住镇北侯，也不知道两人在玩什么。
“怎么？我向来听闻镇北侯爱财，这一百多万两银子从镇北侯手里过，就一两没少？”杨慎勾起嘴角，认真挑事道。
“有没有少，大人看账本就是了。我这里从头到尾就一个账本，做不了假。”沈厉冷声道，顺便还把杨慎案上的假账本讽刺了一顿。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不深究了。”杨慎玩味地说，他本就没打算把沈厉怎么样。说完他把脸一拉，高声喝道：“来人，把杨乾元一干拖下去，择日流放岭南。退堂！”
衙门口的百姓可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们没想让甘州的大官赔命，当然可能也想过只是不敢说。这会儿，他们听堂上说甘州大半的官都退了，心中喜悦，想着以后日子应该就不难过了。
众人散后，沈厉仍旧回去了牢房，温不离还在里面看书，看着她面上一片云淡风轻，沈厉气得直笑。他站在牢门外，直接问：“假账本是你做的？”
“不，请人做的。”温不离从书里抬起来，看着沈厉说。
“对杨乾元一支没死但革职流放，这就是你所谓的制衡？”沈厉有些奇怪，他原以为温不离想用杨乾元一支，至少得保留官职。
“不破不立，立而后破。”温不离说。
沈厉默默重复了一遍这八个字，突然有点心疼杨乾元一支。
“走吧，此间之事也算暂时告一段落了，咱们也该回庸和了。”沈厉对温不离说，他其实很想问问温不离，到底谁在背后帮她。但他清楚，就算问了，温不离也不见得会说，干脆就别白费口舌了。
“好。”
出了牢房，温不离还背着沈厉去做了一件事，她找人把沈厉赈济灾民的事写成话本。话本中，沈厉赈济灾民的银子变成了他变卖庄园地产而来，并让说书先生在茶楼大肆宣讲。
这些沈厉是知道的，因为他名下的仙客居也养了说书先生，不光养说书先生，还养了密探。
仙客居是大齐最贵的酒楼，初入其中的也大多是世家贵族，密探混在小二中间，探听消息十分便捷。当然，除了酒楼，各中、外军中也有沈厉的人。
最近，沈厉动了大半密探在探查温不离，眼下刚查到些眉目。
“侯爷知道，温姑娘与潮生阁走的很近。最近，我们的人无意间查到潮生阁的人手臂上都纹有潮水样式的纹身，这纹身侯爷应该不陌生，当年与鲜卑一战中，曾有神秘组织助战，咱们在神秘组织那见过潮水纹。”楚余年将收到的情报转述给沈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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