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陈先出事后倒眼邱就搬来照顾他，听见走廊的脚步声。倒眼邱不开门都知道谁来了。阿七的脚瘸了，加上他的柳木拐，只要听见脚步声就可以确定是师爷来了。
“七爷。”
“买了烧鸭粥给阿先，三拼是你的。”
倒眼邱将烧鸭粥摆在陈先床边的餐台上，陈先的手指最终没接上，所以住了一个礼拜就出院，在家里养伤。手术的第二天郑启泽来过医院，阿七担心陈先会大发脾气，但没猜到他见到郑启泽后根本没有理会。当郑启泽是空气一样视而不见。之后郑启泽没再去医院，只不过每次阿七讲到陈先的时候，他一定会多问两句。
柳木北拐摆在一边，因为阿七预备了大把时间和陈先好好聊一下。虽然陈先和郑启泽闹翻，但对阿七没太多意见。他还记得师爷帮过自己不少，多少要给点面子。
“还痛不痛？”阿七问道。
“习惯了。”
“阿先啊……”
“如果你要跟我说郑启泽，就麻烦你闭嘴。”陈先放下汤匙。
“这个赌局一旦开始就没得选。表面上是你在赌，但背后的庄家针对的是烟仔。你只不过是背后庄家挑的一个棋子。赌就一定有输赢，就算没赌完外面也有无数人有无数理由要你的命。”
“那我应该多谢他？”陈先打断阿七的话，指着门口喊道，“外面现在有谁敢跟他郑启泽结仇！他保我一下会怎么样？我可以跑路，离开香港都可以！他究竟是为我还是为他郑生的脸面！用我做戏给人看，让别人知道他郑生可以大义灭亲！告诉全世界知没人可以威胁他！”
“威胁他？原来你明白？”
此时的阿七脸上已经没有一点笑容，陈先见过阿七对外的手段。所以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已经不再是笑脸迎人的阿七，而是江湖最狠辣师爷跛七。
“你一早就知道背后庄家是利用你对付烟仔，是不是？”
“不知的你在说什么！”
陈先躲避着阿七的眼神，但另一边的倒眼邱都用同样的神情望着他。陈先突然大声道：
“可以利用他什么啊！最多跟人结仇咯！出来混谁没有仇家。他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阿七冷笑一声，“你记不记得辉少？”
陈先当然记得，他明知理亏终于不再说话。
“烟仔是人，他会死的！我原本以为你不懂他的苦心，但原来不是。明知烟仔会有危险你都答应赌局。他们给你多少钱？几十万？几百万？”
“你不要乱说！”
“你说啊！让我听听烟仔在你心里值多少钱？”
阿七没拿拐，一瘸一拐走到陈先面前，指着自己的跛脚讲道：
“当时他和我不过几面之缘，他都讲义气救我一命！烟仔是怎样的人你心里清楚！你记住，他不欠你的！他砍你手指是要救你，你没资格怪他！要怪就怪你自己贪钱！”
“阿先，是不是真的？”倒眼邱拉住陈先的衣领问道，“你为了钱出卖烟仔？”
“什么出卖啊！现在是他把我弄成残废，断了手的人是我！我啊！你们一个个都站在他一边，究竟有没有人关心过我的感受？”
陈先将烧鸭粥泼向倒眼邱，喊道：
“滚，你们都给我滚！”
不用陈先开口，阿七都不会再停留一分钟。他对陈先所有的情义源于郑启泽真心将他当兄弟。就算陈先一事无成，死性不改。但只要郑启泽当他兄弟，就算他不值阿七都会倾力相对。
但这次，师爷决定先做事。
陈先的事当天就开始发酵，阿七开始不过是将消息压住。陈先和倒眼邱对于郑启泽来讲等同于“糟糠之妻”，是真正的黄纸兄弟。他们自家人的事师爷本不应多参与，但现在不一样。既然陈先不义，阿七就没有仁的必要。
陈先的赌局本就算风云时间，加上阿七对前因后果的设计和铺垫。陈先与郑启泽的恩怨，他的断指成为九龙城寨乃至成个香港古惑仔茶余饭后的话题。最终传到郑启泽的耳边。
郑启泽练组合拳的时候慢了一秒，没能躲开陪练的勾拳。陪练来不及收手，一拳打在郑启泽的眉骨。二十出头的后生仔吓到声音都发抖，连声道歉。
“郑生！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紧。”郑启泽摆摆手，讲道，“今天到此为止。”
一边的大旧辉帮郑启泽撑开围绳，笑道：“大佬，要不要紧？”
“没事。”
“你没事，那个小朋友被你吓到啊！打伤郑生可大可小的！”说着，大旧辉望向拳台上的陪练，“是不是？”
郑启泽将脱下拳套抛向大旧辉，问道：“阿七呢？”
“在做事。”
“风他放的？”
“又没说错……”
大旧辉后半句因为郑启泽的黑面没说出口。幸好郑启泽的电话响起，不用特意转个话题。
“是我。”祁泱的声音轻轻传来，“后天你有没有空？”
“有事？”
“你生辰。”
这三个字祁泱讲得好快，好轻。但郑启泽听得清楚。小朋友应该有点紧张，所以未等郑启泽说话就补充道：
“有空的话，我在石澳等你。”
“好。”
“那明天见。”
“嗯。”
郑启泽挂了电话才发现一边大旧辉对着自己发笑，笑得让他背后发凉。
“干嘛啊你！”
“有女人啦？”
郑启泽不理他，开了瓶水喝。大旧辉就上下打量着郑启泽，自言自语继续讲。
“看你打个电话都满面春风，是不是有女人？难怪你打拳都走神……”大旧辉是真心为郑启泽感到开心，越说越得意，“昨晚几次啊？你那么累，阿嫂一定好满意啦！”
“痴线！我去冲凉。”
“我打给阿七，今晚一起去吃牛鞭生蚝！补一下！你快点啊！”
打开水喉，郑启泽闭着眼让冷水从头而下不断冲刷着身体。
‘你生辰。’
祁泱的声音去浮了上来，融入水声到达郑启泽的耳廓，又被回音模糊。
祁泱的电话将郑启泽的挂念在一瞬间挑起，让他明白自己对小朋友的欲望早已不再停留在身体的占有。这一种确定让郑启泽再一次感觉到他和祁泱之间的遥不可及。
讲心？凭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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