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吃到谢仪昏昏沉沉,凉凉已经抚着肚皮躺了下去,小师姐咬着筷子头也明摆着再吃不动。红火的料汤夹着辣椒调料和药材一刻不停地滚,萧牧被辣气熏得早就意识发飘;至于四个小孩子,到了就寝的时辰就已经被谢仪赶回去了。
萧牧不知道小师姐到底酿了多少酒。今天的猴儿酒丝毫不醉人,越喝越爽利。
到了含虬坡他才知道,管黍昨天就趁玄珞外出给玄音复诊的时候不声不响离开了,只留下一张字条:
“吾自食因果,当去赎罪。世间再无此人,勿念。”
萧牧捏着这张纸,纸上还有药材混合起来的味道。
“自食因果是当初我给管有鱼卜出不得善终之后给他卜的。”玄音道,“什么因什么果当然只有他自己清楚。”
玄音师姐其实在第一朵烟花开放的时候就被惊动了,只是她住得远又不喜欢凑热闹一直在远处观望;玄珞喊火锅一封纸鹤折出去,玄音倒是一喊就到了。
“诶玄音师姐,你的病没事了吗?”萧牧问道。
玄音听这话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放下了一直没停的筷子。
然后在小师姐的家里四处张望:“玄珞,你有没有打人趁手的东西?”
“打人?”小师姐想也没想就递给玄音一把胳膊那么长的纸扇。
玄音接过纸扇不由分说就往萧牧脑袋上拍了一扇,萧牧不明所以一边投降一边往谢仪身后躲,躲不及时后背上也挨了一扇子,看样子玄音已经一点病都没有了。
“嗳嗳嗳师姐你干嘛啊?!”
不光萧牧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场的人也都一脸浆糊。
“我忘了给你们说前因后果了,那就讲完再打。”玄音道,“能打到活的我这场病也不白生。于野你自己知道,你天生就是个灾星。”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萧牧身上;萧牧无话可说,只能点头。
“灾到什么程度,朝中纷乱社稷零落加上修真界这场难其实全是他头顶的灾星扰动出来的。要不是明微,我们今天就没法活着见面了。”
萧牧惊异地看着谢仪,但谢仪也一脸疑惑。
“明微命里天生噬嗑之象,本来他克无所克的时候就要把自己克到没命为止,但是——”玄音就差在桌上架起星图来推演了,“于野二十一岁灾星一个循环起头,这时候正巧上山拜师碰到明微直接被他咬住,这样灾星被克永无发难之时,明微也克不到自己,最多只是被他动了红鸾星而已。这也是好处,本来明微是要孤寡一生的。”
“这是好事啊?”玄珞问道。
“我偷窥天机为了保全生灵做了几场改天运的法事,差点没从鬼门关逃回来。所以说——”玄音又抄起了纸扇:“我大病半年差点死了就是因为这个灾星。”
“师姐师姐我代表所有获救生灵感激您恩德行不行!”萧牧捂着脑袋喊道。
突然后院那到了整时才咣当响的水漏像鼓皮一样“咚”地振响一声。
小师姐立马打岔,一脸兴奋地鼓起掌来:“过年了!”
萧牧跟着拍手,玄音无心闹下去也就下了台阶,酒意浮上脸的谢仪也微微笑了一下。
小师姐扯开了新一坛猴儿酒递给谢仪:“该祝辞了。掌门,来吧。”
从前师门一起守岁饮新年酒祝辞都是从管黍开始,今年只剩他们几个,自然就从实际上已经做了掌门的谢仪开始了。
谢仪接过酒坛直愣愣地给自己倾好一碟,目光又一点点沉了下去。
过去半年发生这么多惨事,任谁也不会兴致太高昂得起来。给白引做超度法事的时候,他就觉得跟做梦一样——其实就到现在,他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在梦里。
“诸事平安。”谢仪举起酒碟坚定地环视一圈,一饮而尽。
“该我了。”和从前判若两人的玄音笑着拿过酒坛,顷满一碟高高举起:“万事大吉。”
“喔——!”所有人都振奋了,别人的万事大吉都是戏言,只有玄音的不是;玄音占卜观星,自然知道一切的吉凶。
“我来我来我来!”小师姐愈发开心,直接起了半截身子像长跪祭天那样端起酒碟:“百无禁忌!”
下一个是萧牧。萧牧看着酒里浮着的灯火,还未入口就觉得心里甘甜,笑道:“天下大定。”
小师姐又鼓起了掌:“帝王之气!”
最后是凉凉,凉凉碰见人多的场合收敛了不少,道:“那我就,花好月圆吧。”
酒坛传到玄知手边,小师姐给玄知倒了一碟:“师兄,你呢?”
他视线的焦点从一圈人中间扫了过去,房顶上悬着晾干的草药,房檐上挂着新扎的灯。
自己为什么要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不光来了,还陪着这群小家伙放了焰火,吃了师门的火锅,还陪他们守了岁。
他们居然也默许了自己出现,还热情地喊师兄。
“有始有终。”他说道,端起酒碟,一样一饮而尽。
过了子时,这宴席就散了。玄知又一言不发披上衣服离开了这个灯火喧嚣的院落。
他没直接回无忧庐;有个人从出门后就一直在跟着他。走到漆黑的树影里,他站住了脚。
跟着他那人也站住了。
“干什么?”他本来脑中空洞心里作乱气头就不太顺。
“你为什么要来?”跟着他的人开口,竟然是玄音。
“不行吗?”他问道。
“丁羲和。”玄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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