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只有谢仪看清了。
在剑气冲破白引的身体之后所成的已经不是剑气、剑势或者剑阵可以描述,那是天道剑修的剑域。
天道剑最后一式也不止是用生命去追求极限那么简单:在人与万物同归于一之后还有一重境界,那就是万物即我。
修炼到极致的剑修脱离肉体这个躯壳后是可以短暂到达这种近神的状态的。
敌人陷入剑气的激涛中时,在剑气所及范围内万物都与剑修一体,一切物体都是剑修手中的剑——不论是一片落叶,还是一缕会流动的空气!
与丁羲和缠斗的不是白引,而是洞明;洞明身上带着的是白引毕生的修为,它在获得绝对的自由后所做的,是直接削断了丁羲和一臂,之后刺穿了他的舌头!
已经化进万物的白引反复洞穿的,是丁羲和身上所有的要害!
伴随着江天一色嗡嗡的琴鸣丁羲和再也捡不起他的剑,全身魔气周转的穴窍无一不被重创,魔气泄漏出去再也无法重新聚集起来。
而白引的肉身,先被魔功蚀毁了丹田,再被透穿了心脏,在丁羲和拿不住抱阳之前,喉管也遭了无法挽回的一剑。
谢仪只能在剑气筑成的高墙外看着这一切,他什么都做不了。
萧牧仍在焦急地向外逼迫着自己血管里的血,只发觉几个呼吸内如雷霆闪电一般的白光划过数遭后听到叮一声利剑刺进岩石的声音,白引拄着洞明跪在了地上。
然后谢仪撕心裂肺大喊了一声师父。
白引的头搁在剑柄上一条手臂垂了下去,右手仍握着剑,终究没有倒下。在谢仪那一嗓子之后像是回应他似的,从地面上刮起一阵清朗却不刺人的劲风。
抚过谢仪哀恸的面颊。
白引一生清正不阿,人如其剑纤尘不染,真道者是也。
丁羲和已经失去了人形。
大阵上也只剩下谢仪和萧牧两个活人。
两滴血从失了血色的手掌上滚下去,萧牧一直在心里喊着不要抖不要抖,但最后一滴血还是落偏了。
两旁的血迹上等待了多时的灵力有天然的引力,灵力牵引着最后一滴血,终于自行完成这个事关胜败的阵图。
萧牧都快被感动哭了。
但他还没哭出来的时候就突然被谢仪拽住了胳膊,眼前一暗,谢仪居然破天荒主动吻了他。
只是自己的嘴唇干得厉害,谢仪的唇上已经起皮了。
这一吻维持的时间并不长,在缠绵的念头出现之前谢仪就离开了他。
“我爱你。”在分离的时候谢仪低声说道。这三个字念得很快,和那个吻一样。
谢仪从来不会主动做这些事情。以他对谢仪短暂的了解,谢仪这是已经有了死志——刚才那些,就是他简陋的告别。
“谢仪!你不许死!”萧牧在谢仪身后大声道。
但谢仪掌风一振把他推到了大阵的边缘。
“我不允许你死!”萧牧这时候手上不知怎么有了力气,左手捉起一把控阵的黄符以真气荡出去,右手颤抖着拔出知遇,聚灵阵开始运转,八十年前囚困丁羲和的阵法骤然惊起!
第一片雪花落到了阵上,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
霰和雷暴都已经停了,惨阴的阴云底下开始落鹅毛大雪。
化成一团黑气的丁羲和陷入了疯狂。
而谢仪割破了手指,用自己的血喂了孤星。
修士的血是万能的,但是用来做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用来祭剑和法器。因为这种器物一旦有灵,沾染了血气就可能会成魔,器物成魔便要噬主。
白引的剑气浩荡刚猛如镇水的磐石,谢仪的却不要命——和白引的厚重比起来,只能用人头晶来形容他。
清灵而尖锐,迅疾,因怨气而生。
在大阵开始运转的时候,阵盘之上起了剑阵。
白光从谢仪脚下如流水一般流淌,在丁羲和周围织成罗网后,白光里突然飞出了成百上千清透如水的飞鸟!
飞鸟自地面盘旋而起, 合围成了一座剑气的牢笼!
染血的孤星握在谢仪手里,谢仪的胸前和肩上都绽着丛红梅。
他像那群饱含杀机的飞鸟一般,像落入凡间的天神一般,持剑踏进了剑阵,随即萧牧就再难捕捉到他的形影。
萧牧觉得有些晕眩,他的能力远不够驾驭这座大阵,他开始恶心。
连风声都听不见了。他眼前天旋地转看着扑簌的雪花无情地砸下来,落到他眼睛里一阵冰凉,他甚至还有了听见山泉和琴声的幻觉。
他好像还看见了小师姐,小师姐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还把冰凉的真气往他眉心处狠拍。
他一个激灵清醒了。
马上他半边脸就被小师姐能攀岩采药做金工的手掐住了:“出这么大事不告诉我?!”
“疼!疼!”萧牧无话可说,只好喊疼。
他爬起来的时候看见小师姐的眼里还泛着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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