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人正闹哄哄地讨论着，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周医生抬起头，正瞅见丛潇裹着件墨绿色的羽绒服，头上戴着一顶鸭绒帽，毛绒绒的一团走了进来。
一下看见这么多人挤在一块，丛潇吓了一跳。
“潇潇来了啊。”孙大夫把注意力从周医生的外套转移到小姑娘身上，忙不迭冲她招手，“来来。”
丛潇犹豫了一下，走了进来，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小李笑着抿了抿嘴，回到了她的前台兼小药房。
丛潇跟着孙大夫进了里屋，周耘丰准备回楼上，被赵大夫悄悄拉住。
“哎小周。”老赵往屋里瞟了一眼，“听说前阵子，那姑娘……”
他故意停了停，认真地看着周医生。
“怎么了？”周耘丰停下来看他，“前阵子有什么事？”
他当然知道老赵想说些什么，但背地里说三道四并不是什么好习惯。
老赵看了看他，周耘丰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正经神情，让老赵把本来想继续探讨的八卦又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老赵冲他挥了挥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丛潇命大，当时都快血流成河了居然还抢救了过来。周耘丰前几天在路上碰见了邹小豆，小孩儿还拉着他郑重其事地表示感谢。
“人也不是我救的。”周耘丰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她这段时间需要好好休息，多补充点营养。”
“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呢，”邹小豆很好奇，一脸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医院里的大夫也是这么说的。”
周耘丰很想从兜里掏出“常识”两个字送给这位同学，想了想还是算了：“因为我好歹也是个大夫。”
邹小豆又是佩服，又千恩万谢了一番。
到底是年轻啊，没想到现在丛潇居然也调理得差不多了。
一盏茶还没结束，过了一会儿，孙大夫那屋的门开了，丛潇又毛绒绒地一团走了出去。只留下孙大夫在屋里叹气，大约又是因为养病之类的事。周耘丰想。
可孙大夫也没有再和同事们提起这孩子的事，不说就不问。周耘丰手里盘着颗橙子，摸出手机，点开了一个熟悉的网站。
上个月就出了公告，按理来说这时候他应该非常积极地投递简历——其实现在他什么都准备好了，但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有点犹豫。
这么简单的，本应该自然而然去做的事，周耘丰忽然有些为难了起来。
他想来想去，差点把手里的橙子都捏爆了，才又把手机放下。
他知道，因为方乐游。
狭小的更衣室里，方乐游替他整理好了衣领。
呼吸交错，微微偏头，就能吻上对方的脸颊。
周耘丰对“动心”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体会，如果非要加以解释，他大概也只能联想到“吊桥效应”。
可在那一刻，他感觉到心脏跳动的缓慢凝滞，在更衣室里有气无力的灯光下，他鬼使神差地在方乐游的耳朵上轻轻吻了一吻。
“有摄像头。”方乐游警惕地往上方看了一眼。
“走吧。”他说，“拿金钱堵住他们的嘴。”
“要是没有遇见你，说不定我现在就垮了。”
那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一层层涟漪，过了许久还有余韵。
有些话，不能细想。一想，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选择离开，选择变动，方乐游会开心吗？
对方的压力，对方的难过乃至对方的需求，周耘丰其实都能察觉得到。
比如每次他从爸妈家回来，心情都不是那么好。
熊猫似的永远褪不去的黑眼圈。
看电影的时候连警匪片都不太喜欢看，说那些和现实差个十万八千里……
方乐游并不喜欢谈论自己的工作，这一点，和周耘丰倒是很像。失落的人，从来不愿意把那些失落拿出来再跟别人展示一遍。
周耘丰把橙子放回桌面上，开始做眼保健操。重新求职的事他一直没跟方乐游说，现在忽然又有了别的想法，要不……干脆就继续留在这里？
之前没跟他说，现在似乎也不太好开口。开口了也不能保证方乐游是不是理解，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一直拖着……
可这个破地方。
周耘丰叹了口气，他很矛盾。
可截止日也近在眼前。
“哎，我的天，冷死我了……”方乐游一路小跑，嗖嗖带着一股寒风进了屋，“你这房子真是……冷得跟冰窖一样。”
“我开暖气了。买那么多菜？”周耘丰坐在客厅里，腿上放在笔记本电脑，“都快过年了，能不能吃得完？”
“就是因为要过年了，今晚吃火锅吧。”方乐游把鞋子一踩一踢，腾出一只手把灯开了，“这么暗不怕伤眼睛？省电也不是这么省的。”
“习惯了。”周耘丰过去帮他拿菜，“我去洗菜。”
“那我歇歇。”方乐游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今天超市挤死人，队都排了好久……能申请吃完饭你给我捏捏腿吗？”
“行啊。”周耘丰转身进了厨房。
方乐游在沙发上靠着，脚边的暖气呼呼地吹着小暖风。
他抻了抻腰，目光一垂，落在了周耘丰的电脑上。
密密麻麻的一页字。他微微眯了眯眼，只可惜自己视力实在太好，有些字虽然一扫而过，但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应聘要求……”
他下意识地往厨房里瞥了一眼，周耘丰背对着他忙碌着，压根没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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