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虽然没有完全被开发，但居然也是个吃饭的好地方。连着一条街都是餐饮店，各具特色。造型……很土，就是那种南方土豪农村大排档，但方乐游很喜欢。以前和陈旭，还有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嗨的时候，就喜欢找这样的地方。露天室内任君选择，喝高了就去外边沙滩上打个滚清醒清醒。
此刻，天已经有点黑了，海看不分明，海浪声倒是一阵接着一阵，形成了永不知倦的交响乐。影影绰绰的椰子树，白天应该风景不错，但他们几乎没有空闲的白天。
方乐游把车停在路边：“到了。”
“老于大排档。”周耘丰琢磨着这个店名，单看名字反正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只好跟着方乐游。
“二位里边请！”方乐游应该早就预定了位置，胖头胖肚的服务员把两人往楼上引，“海景包厢！”
周耘丰听着就有点想笑。
外边都黑咕隆咚的还海景包厢……
……但还真是海景。
周耘丰这个人，和他的名字一样，勤恳质朴，厉行节俭，在享受方面没什么造诣，所以总是很容易被别人奢侈腐化的水平震惊。
他以为海景包厢就是个围挡起来的小房间，没想到是在外面，露天。
最关键是，风并不大，于是让人有点懒洋洋的舒服。
远处不再是刚来的路上看的那片黑漆漆的海，反倒色彩斑斓的一片高楼，偶有一点微风，只会让人觉得神清气爽，让人误以为是秋天。
“也就这一片风景不错了。”方乐游搬了个小椅子坐下，“安静。”
方乐游其实对吃的不算很讲究，他很功利，觉得只要营养足够就行。但很讲究用餐的环境。
安静，私密，不能跟海底捞似的，服务员每隔二十秒出现一次，恨不得把食物直接送到你嘴里，一顿饭说下来话都没法说全。
他也探究过这种偏好形成的原因，可能是家人就有这种不太爱说话的习惯，也有可能是早早知道了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想跟圈内朋友聊聊天的时候，总是提防不被人偷听。
防着点人。这是他一贯的做法。年轻时候因为不设防被人坑惨了，但是到了周医生这里莽撞冒失反而都占个齐全。
他看着周耘丰的背影，微微笑了笑。
“烤鱼，白灼虾，油麦菜……”方乐游开始表演报菜名，“够吃了吧？”
“也太多了。”周耘丰看到桌上一大瓶椰汁，笑了，“你最近戒酒了？”
“差不多。”方乐游靠着椅背，懒洋洋的，“喝酒误事。再说了，我们工作日24小时不能喝酒，要是想过过瘾，还得报备……也太麻烦了。”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周耘丰看着远处翻腾的海浪，“……这么远的地方，你怎么知道的？”
“以前，我和陈旭他们……就是我上次见的那个朋友，”方乐游舔了舔嘴唇，“我们瞎闹瞎玩的时候，这里就是大本营。烤鱼，啤酒。喝多了就在这打滚。”
“现在是不敢了，怕有竹签什么的。”
方乐游任由微分轻轻吹拂着脸颊，微微阖上了眼，只剩下一片迷离的光斑，小小的，边界模糊：“就是想带你来看看，我喜欢的地方。”
方乐游的心思很简单。
把你归为自己人了，就把自己珍藏的一些东西拿出来跟你分享。喜欢吃的店，喜欢去的地方，不强迫你也喜欢，但就是想分享。
陈旭那家伙之前说这世上压根就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也是，人隔着身躯，心总是有距离，不可能什么都一样，但他这么多年了，忽然也不想强求。
就这样，在生日的时候能一起看看海，也挺好。
方乐游忽然感觉嘴唇一软，睁开眼，就是周医生那双明亮的眼睛。
“……这、这么多人呢！”方乐游慌慌张张往四周瞧，其实也没多少人，离他们最近的那个人正对月独酌压根没心思看别人。
“没人看。”周耘丰又靠近，这下落在方乐游的脸颊上，声音毛绒绒地在方乐游耳边蹭来蹭去，像一团软软的绒花，“怎么烧得跟碳似的……生日快乐，寿星。”
“谢谢。”方乐游心里有一股暖流淌过，用力搂了搂他的腰，心里又跟电流窜过去似的紧了紧，“今天特别快乐。”
“……我就说缺了点什么。”吃吃喝喝一直弄到挺晚。回去的路上，周耘丰一拍大腿，“蛋糕！”
“什么？”方乐游转了转方向盘，“那玩意儿不吃也可以。”
“那也不许愿了？”周耘丰头疼。蛋糕是来不及买了。下班的时候周耘丰其实想顺路去买个蛋糕，但显然实际情况并不允许。
“许愿啊……”方乐游把车开到了周耘丰家楼下。这小区可真够简陋，连个灯都是坏的，。
“要不你许吧，让给你了。”方乐游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只是搓了搓，“年年都许，年年都没实现。白浪费一个机会。”
“那就许一个可以实现的。”周医生笑了笑。
“up you。”方乐游酝酿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
“up……”周耘丰愣了一下，才琢磨出是个什么意思，“你这塑料英语真的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方乐游哈哈一乐：“我就随便说说……”
“那我也随便听听。”周耘丰脸冲着窗外，其实外面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着，但如果没有冷风吹，脸上的温度就降不下来，“你以前……都许些什么愿望？”
方乐游不笑了，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褪去。过了好一阵子，才把烟又放回了兜里。
“算了，说出来就不灵了。”周医生又道。
“……反正都不灵。”方乐游叹了口气，“其实吧，我一直想换个地方。”
换哪儿？换工作？还是只是换个地方干老本行？
周耘丰脑子里嗡嗡交杂着纷繁的念头，但无论哪一句，他现在都问不出来。
因为，那些都是“以前的愿望”。
周耘丰记得之前方乐游跟他说过的，曾经如何豪情万丈，如何想要有一番作为，就和他一样。
“现在呢？”
“现在啊……现在，”方乐游声音里带着厚厚的疲倦，像一层厚厚的棉被似的盖在肩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能走就走吧，不能走，有你也感觉挺安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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