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医生的审美传统且没有亮点，且关注点大多在牙齿这种细枝末节。
方乐游牙齿生得整齐，两颗虎牙倒给人平添一股孩子气。
牙齿很白，比一般人还亮了两个色号。看样子不抽烟，但应该爱喝茶，轻度牙结石，改天应该洗一洗牙。更令人欣慰的是，他这一次来之前似乎特意先刷了牙，没有令人不快的异味……汗味除外。
周医生先清除了创面，又取出牙龈中淤积的脓水，重新上药，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最关键的是病人一声不吭，安静乖巧简直令人感动。
方乐游捂着嘴坐起来：“医生，谢谢了啊……”
“辛苦你了，回家再好好观察一下。”周医生将棉花球丢进垃圾桶，“下回如果没问题，就可以取模，做个新牙了。对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牙齿材质的规格？你还有时间考虑一下。”
“周医生。”方乐游重新戴上口罩，胆子又雄壮了一些，显然把周耘丰后面那两句话抛诸脑后，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是本地人吗？”
“我？”周耘丰手上还捏着用剩的棉花球，动作微微一怔，“算是吧……但我很小就离开这儿了。”
“……你是不是以前在附小念过？”方乐游有几分把握，“你真的……对我没印象了？”
周耘丰停下手上的动作，倒是很认真地端详起方乐游。虽说也见过几次面，但论及感受，除了真心实意地夸上一声“帅气”，周耘丰没有其他的想法。
而此刻记忆被刻意牵引，周耘丰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晚风拂过操场，记忆回溯，十几年前的小学操场，几个半大孩子抱着篮球假装自己叱咤风云。
为首的那个又瘦又黑，刺猬般的小短发，球艺倒不是有多高超，就是感觉十分之努力。十几分钟下来，一身一脸的汗，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就这技术，还非常执着于三分射篮。
周耘丰蹲在操场边，充当观众。看着那小屁孩神情专注投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擦过篮筐，狠狠地砸在篮板上。
接着又反弹回来，往球场边飞去。
“哎——”方乐游大叫一声，眼睁睁着看着球把无辜路人周耘丰砸倒在地。
“你没事吧！！”方乐游手忙脚乱地冲了过来，周耘丰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被人拖了起来。
“你流鼻血了！！”方乐游又大叫，“快快，医务室！”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方乐游事后回忆，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屁孩，居然还能连拖带抱地把一个体型和自己差不多的伤患送到八百米开外的医务室，不啻为一种奇迹。
记忆纷涌，无限感慨。
其实那时候也没有伤得多重，周耘丰记得，自己眼泪也没有掉一颗。倒是那位罪魁祸首，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小嘴瘪了一瘪，眼里都包着泪花。
记忆断片，后面有怎样的对白周耘丰反正是记不清楚了，只知道那场小小的意外，是他在这座城市的一个休止符。
对方乐游来说，更是如此。
有许多事，都来不及做；有许多话，都还没来得及问出来。
只来得及打听清楚对方叫什么名字，连班级都没来得及问。
方乐游连着给对方送了一周牛奶，也都是堵在校门口往人家怀里一塞了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打劫呢。
“你……”方乐游张了张口，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肚子里。想问问他为什么突然离开，想问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还想问问，有没有兴趣，一起打一场球。
“你现在还打球吗？”周医生收拾好了手边的东西，笑着问他。
“打啊，”方乐游笑了笑，“有空一起？”
“……好啊。”周耘丰抬手看了下表，“时间不早了。”
“你这人也真是……”方乐游笑了起来,下一秒，对方就把手机戳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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