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客人基本都走了,只有李爸爸的姐姐姐夫和赵栎领着恬恬在这儿留宿。
吃过晚饭,一大家子人就坐在一起看电视聊天,到晚上十点才陆续洗漱去睡了。
李爸爸把住宿做了安排,把小客房收拾出来。这个小客房平时跟杂物间也差不多,之前也懒得收拾,只有每年过年客人多了才收拾。所以沈继伦来了都跟李丛文一起睡的,李石雷跟爷爷奶奶睡的。
三间房间也不够——李丛文父母一间带李石雷,李爸爸姐姐姐夫一间,赵栎带恬恬睡一间。于是沈继伦和李丛文两个大小伙子只能睡沙发。所幸楼上楼下两个客厅两套沙发,他俩都能得一个最长的,不至于睡不直。
沈继伦这人在没门的开阔空间睡不着,所以就睡了楼上客厅,李丛文就睡楼下大厅。
沈继伦睡到半夜口渴得不行,下楼去接水,走到楼梯口闻到一股烟味儿,打眼一看客厅里两个红点儿。
他走下楼梯,仔细一看,李爸爸和李丛文坐在客厅里抽烟呢。
沈继伦莫名其妙道:“干爹,你们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嘛呢?”
李从文条件反射地掐掉烟,问道:“把你吵醒了?”
沈继伦走到饮水机旁边接了杯水,喝完了才道:“不是,口渴。”
李爸爸笑了两声,说道:“你干妈做菜齁咸,我跟你哥都习惯了。”
虽然客厅很黑,但听到“哥”这个称呼,李丛文和沈继伦还是不自在地互看了一眼。
沈继伦又问道:“你们怎么不睡啊?”
李爸爸道:“人老了觉少,出来喝水把他吵醒了,他也睡不着,就聊会儿天。你困不?不困过来聊会儿。”
李丛文立刻道:“别。爸,你别叫他。”他又转向沈继伦:“赶紧睡去。”
沈继伦本来不想听,被他这么一弄反而好奇起来,坐下来道:“干爹我不困,你说。”
李爸爸道:“你们哥俩,真是。小沈我就先不说你,这干爹我也没当多久,也不好说你。李丛文,你,我真是……”
沈继伦赶紧道:“干爹你怎么了?你别生气啊。我你怎么不能说了?我有什么不对的你尽管说。”
李丛文趁着黑暗捏了捏他的手,沈继伦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是让自己不要问,不由皱起眉头。
李丛文不等李爸爸说话,再次道:“你快睡去,免得明早起不来。”
沈继伦犹豫起来,已经打算要起身走了,便听李爸爸道:“你们哥俩儿,怎么就不考虑成家呢?”
沈继伦刚站起来一点儿的腿立马软了。李丛文感觉到他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又迅速放开了。
李爸爸毫无察觉,继续道:“你我就暂时不说,但是你哥,30岁了,还带着个孩子,再不找过几年怎么找?”
沈继伦咽了口唾沫,干笑道:“你们在说这个啊。”
李丛文烦躁道:“爸,我不是以前就说了?我那么忙,还要带孩子,没时间处对象。”
李爸爸猛抽了口烟,不接受道:“我又不是让你谈恋爱,你找个合适的结婚,感情慢慢培养也可以。”
李丛文靠在沙发上,试图向爸爸说明这样不行:“我和刘菁,不是你们说的结婚了慢慢再培养感情?还不是离了。爸,我一个人也很好。李石雷长大了能给我养老送终,我不会孤独终老的。”
李爸爸声音大起来:“那平时怎么办?你就让小石头天天跟你一起吃外卖?小石头需要人照顾,你也需要。而且我跟你妈是会死的,儿子长大了总有自己的家庭的,到时候你算个屁。”
沈继伦僵坐在一边,心里在说“我在照顾他们”,嘴却跟被缝上了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丛文拨了拨头发,道:“爸,咱们改天说行不行?这大半夜的,待会儿把妈和大姨他们吵醒了。”
李爸爸一边站起身,一边气道:“你就犟吧。叫你跟赵栎谈谈你就不。”
他走到一半,突然又折回身来,指着李丛文道:“你可别心血来潮,学赵家那小子找男人。只要你敢,我打断你的腿。”
沈继伦只觉通体冰凉,仿佛置身于北方的冰天雪地里,而不是身处南方开着空调的温暖客厅。
李爸爸见李丛文不说话,以为他是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不着调警告弄懵了,于是道:“我就是突然想到的,我看你也不可能干这事儿。行了,睡吧,你好好考虑考虑。”说着回房间了。
客厅里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半晌,李丛文才道:“行了,你快去睡了,明天事儿还多。”
沈继伦坐着没动,好一会儿才道:“赵栎不是你表妹吗?可以结婚?”
李丛文没想到他一开口是问这个,但还是解释道:“她不是我大姨他们亲生的。他俩要不了孩子,赵栎是我大姨父战友的遗孤,他们要过来养的。”
沈继伦愣愣地“哦”了一声,又问:“赵家那个……他父母还好吗?”
李丛文坐过去一些,打算搂一搂他,却被沈继伦拒绝了。
“别,待会儿你爸出来了。”
他只好作罢,转而道:“走,我跟你一起上去。这下面跟露天似的,我也睡不着。”
他们沉默无言地回到楼上,把客厅反锁了,沈继伦才敢跟他挤在一张沙发上。
沈继伦抱着他的腰,枕在他胸膛上,小声道:“李丛文,我有点儿害怕。”其实他是很害怕。
李丛文轻吻他的额头,坦白道:“我也有点儿。”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就说姨父他们今年为什么要留下来过夜,原来是两个老家伙串通好了。”
沈继伦心里其实十分惶然,倒反而更不想说些与此有关的话题了,便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李丛文却不回答他,只道:“你别怕,我不会因为这种压力而妥协的。我单身这么几年,他们哪年不说?还不是过去了?我爸最多三天,准把这事儿忘了。”
沈继伦没有说话,片刻后拍了拍他的胳膊,低声道:“睡吧。”
李丛文知道他其实更怕的是关系暴露,伤害到二老和孩子,也知道他这会儿是在逃避问题,但实在不忍心逼他面对,便也没再说话。
他又吻了吻他的额头,轻轻抚着他的背,道:“快睡,等你睡了我再睡。”
于是沈继伦装了一会儿睡之后,慢慢真睡着了,也不知道李丛文睡着没睡着。
李丛文没睡着。
三天晚上没睡着,下午送客又总在空调房和室外之间进进出出,又忙了两天,李丛文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发烧了。
——这也真是锅还没按倒又起了瓢,麻烦一波接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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