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墨拿着洗好的葡萄走上前去, 目光稍稍偏移, 落在阮玉的侧脸上。
他拿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 递给阮玉嘴边。
阮玉顿了一下,好似才察觉到他的靠近。犹豫了两秒, 小心翼翼的叼着葡萄,等席墨放手。
席墨没有动,让她张嘴。
阮玉微微张开嘴,席墨手指一捻, 将果肉送进了她嘴里,果皮还留在自己手上。
“甜吗?”他刚刚试了几个,都挺甜的。产量虽然不多,但味道却不错。
阮玉没来得及细嚼慢咽,囫囵吞枣般将果肉咽了下去, 里面的葡萄籽也忘了吐出来。
等到席墨问, 她才晤了一声,仔细回味了一下嘴里的味道,低声道:“挺甜的。”
“那多吃几个。”席墨将果盆放在石桌上,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个垫子,给阮玉垫在石凳上, 拉着她坐下。
阮玉坐下来, 视线落在画板上的水彩纸上。
她把底稿画完了,线稿不复杂, 就是一个简单的葡萄藤。
茂盛的葡萄树上, 一串又一串的果实垂下, 压着葡萄藤也微微的往下垂。
每到葡萄成熟的季节,便能天天一串甜蜜的葡萄。
葡萄藤下,是一个小女孩的背影。
看不清神色,但阮玉画的时候想,她一定是在微笑。
苦难留给她的,并不全部是痛苦,还有成长。
席墨准备了一个瓷白的小碟子,给阮玉剥好了一小盆果肉。
阮玉低着头没有看他,慢吞吞的吃起来。
席墨低声提醒:“别忘了吐籽。”
“哦。”
席墨没有采摘很多葡萄,就洗了一串。等他剥完一串葡萄,小碟子里已经堆得满满当当的。
阮玉吃东西太慢,吃的速度还比不过席墨剥的速度。
席墨站起来,去旁边的喷泉旁洗了把手,又回到长廊下。
阮玉又吃掉了几颗果肉,葡萄籽堆在另一个小碟子里,也满满当当一小碟了。
席墨坐在她身边,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他静静看着她,没有开口。
阮玉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仰着脑袋看他。
她昨晚就感觉,席墨其实有话跟她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开口。
能让席墨犹豫反复,不开口说的话,大概是很重要的事情。
阮玉没有追问,只是抬头望了他一眼,便又收回视线。
她的食指跟拇指捏过葡萄,有些黏黏的。
席墨刚刚洗手的时候,从庭院沙发那边抽了一张湿纸巾。也没有说话,只是拉过阮玉的手,耐心的给她擦拭。
擦到最后一根手指的时候,阮玉手指动了动,想要抽回。
席墨轻轻捏住她的手腕,阮玉便抽不动了。
阮玉的手很漂亮,骨节纤细,指尖白皙。
席墨捏着她的手,怕一用力就捏断了。
他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背,才缓缓道:“小玉,你想见见你的生父吗?”
阮玉想过席墨要对她说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但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会有关她的生父。
她的那个……强奸犯父亲吗?
阮玉一下怔住了,回忆起里一幕幕,全是席佳钰嚣张且尖锐的笑。
她让一群同学堵在放学的路上,拿小石头扔自己。边扔,嘴里还念着说她是强奸犯的女儿。
阮玉嘴角的微笑还没有彻底消失,僵在脸上,她的表情木木的,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一阵凉风袭来,阮玉瑟缩了一下,猛地抽回手,一下站了起来。
她站得太猛,坐久了有些血液不循环,站起来的时候,脑子钝钝的,身子晃了一下。
席墨跟着站起来,从背后将她抱进怀里。
他凑到阮玉耳边低声道:“不想见也没有关系,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他出狱了,想见你。见不见,决定权在你手里。”
阮玉脑子晕乎乎的,她想到妈妈割腕自杀的时候,留下的那个笑。
她对她说:“这裙子他最喜欢了。”
阮玉不知道,这个他是谁。
但她知道,那裙子好难好难洗的,她洗了好久,也洗不干净。
即使到了现在,上面还有一些暗红的血迹。
脏了的裙子,就洗不干净了。
阮玉怔愣许久,耳边是席墨鼻翼间喷吐出来的温热气息。
她深深呼吸几次,反诘道:“他凭什么要见我?”
席墨低声道:“你听我说,当年的事情,跟你知道的那些过去不太一样。”
阮玉身子僵硬的不行,手指冰凉。
刚刚席墨才给她捂暖的指尖,又凉的惊人。明明夏末带着余热的季节,阮玉却浑身冰凉的。
席墨捂着她的双手,给她轻轻捂着。
阮玉没有动,她靠在席墨怀里歇力。
她真的好累啊。
阮玉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恢复了几丝冷静。
“当年发生了什么?”她的声音艰涩,似乎难以启齿,顿了顿,又犹豫片刻,嘴唇上下翁动许久,口水都咽了几次,才艰难的问出口。
“他,不是强奸犯吗?”
这次轮到席墨沉默了,严格意义上来讲,曹庆的确是。
他不顾阮凤萱的意愿,将她抢回了家。
也许后来在相处过程中,阮凤萱原谅了曹庆,但不可否认,曹庆一开始的做法,就是违背阮凤萱意愿的。
即使有那么多前提,若是曹庆不带走阮凤萱,她会遭受更多的苦难。
只是那些前提,在事实面前,都显得浅薄无力。
席墨沉默,阮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阮玉深深吸一口气,她推开席墨的手,低声道:“我不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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