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果那样，张琦便不会再被他看重了。
林渊在明亮的灯火下翻开岭南知府这个月的奏章，风骨嶙峋的字体拐弯时带有圆润之意，上方是规规矩矩的请安和问好。林渊嘴角隐现笑意，抬腕回了一句：“朕躬甚安。”
***
垂拱五年，秋狩时节。
皇家园林坐落于京都郊外一处平坦地方，一里外便是京都之内驻扎的神策军驻地。虽叫“园林”，其中却并非种植着奇花异草，而是仿照丛林格局，道路起伏，高大的树木间点缀着繁盛的草丛于各色浆果，栖息着野兔、狐狸、鹿、灰狼、熊、虎等野兽，一切都显得静谧而悠远。
秋狩是每年秋季众臣协同皇帝在此打猎之时，许多武官都欲一展拳脚，更有预备入仕的官员子女跃跃欲试，想要给皇帝一个绝佳的好印象。
“吼……嗷！”
璇玑的吼叫声仿佛一个信号，腾然跃出的白虎身躯如一道白色闪电，扑向林间忽闪眼眸的小鹿。惊慌失措的小鹿被一口咬住咽喉，璇玑摇晃着脑袋用尖锐牙齿将脖颈撕咬得破破烂烂，尽可能避开喷射的鲜血，叼着四肢抽搐的小鹿奔向远方跨马而立的人影。
林渊长发束紧，细窄袖口环绕浅色暗纹，手指间拢着一对皮质指套。他一身从番邦传入又经过改革的简约装束，靴尖踩鞍，腰背挺直，阳光下双目炯炯如寒星，正慢条斯理地拉开手中硬质长弓纤细的弦，手指间轻挟一支带有凹槽与弯钩的箭矢，准星正瞄着璇玑身后。
铮！铮！铮！
弓弦接连速发，沉闷而有力的响声乍起又散，数百米外，两头正在狂奔的雄鹿应声而倒，身躯随着惯性力道翻滚数下，每一只眼窝中都深深嵌有箭矢光滑的茎杆，鲜血夹杂些许淡白脑浆从眼角滑下。最后一支箭矢命中了树木间一条轮廓优美的细长青蛇，被钉住了七寸的草蛇疯狂而无力地扭动着。
林渊手臂下垂，长弓重新挂在骏马肩背边，璇玑扑到他脚下。此刻它身长已比成年男子更甚，白色皮毛溅染鲜血，碧色眼珠仿佛也充满了杀气。璇玑一松开紧咬的利齿，身边跟着林渊的数十个侍卫中便有一人下马托起鹿尸，放置在专门的猎物推车上。
推车之上已经堆满了死去的猎物，大多被一箭从眼球穿入而死，其他小部分被撕咬得破破烂烂，是璇玑的杰作。猎物鲜血顺着角落滴下，淅淅沥沥，触目惊心。
林渊身边侍卫皆严正以待，这些园林中的野兽都会被驱赶到人跟前，这是最为稳妥的狩猎法子，若想要更好的猎物，自去寻找也可。林渊不立危墙之下，作死去寻找野兽之类事情是不存在的，他也懒得争那个第一，松了松筋骨便准备罢手。
“璇玑，回来！”林渊呼喝一声，白虎撒着欢扑来，紧跟在他骑着的马匹身侧。
骏马乃是战马，勇敢无畏，面对牙齿滴血的猛虎也镇定自若，林渊一夹马腹，掉头回营，身边侍卫紧紧跟随。他左侧身量修长的青年剑眉星目，冷峻沉默；右侧高大凛然的中年鬓角发白，唇边带疤；两人陪同，随他在林间穿梭驰骋。
“白爱卿，这些年听闻你进步飞快，已然和周边纠察使宛若一体，军阵也练得甚是娴熟？”林渊笑问，模样似是信口寒暄。
白临风垂首道：“回圣上，卑下在纠察使中学习，所获良多，发觉自身曾经何其愚钝，实在令人惭愧不已。”
林渊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和煦道：“既然如此，你现下也该出门去，报答曾经故人了。”
白临风略微沉默一瞬，眼中似有一簇火苗闪动。
他沉着道：“卑下多谢圣上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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