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围着红星大剧院绕了一圈,发现剧院后头也有几个赖子站着抽烟,在吹水。
我不想打草惊蛇,要进入红星大剧院就只有一个办法。
我得先去找一个人。
实际上,我不敢确定他是个人,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他是我的朋友。我奶奶去世的消息,就是他想办法告诉我的。我被关在劳改农场的那一年,几乎与世隔绝,也只有他来看过我。这世上如果还有什么人我是可以信得过的,那也只有他了。
这个人就是周易,是我读县中时的同班同学,只不过除了我之外,似乎过去跟我一个班的同学都不记得班上还有个叫周易的人。
周易后来解释说,那是因为他当时的名字还不叫周易,他在老师点名册上的名字,是叫周建国,只不过他不喜欢这个名字,所以老师点名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应的。
我倒是完全不记得周易还叫过周建国这种名字。不过我什么也没说,我要是说了,周易又该说我疑心病重,老是疑神疑鬼了。
要找周易倒是容易,去青石街就行了。
青石街是县城里最老的一条路,俗称“死人一条路”,整条街都是卖丧葬用品的,家家户户门前都摆着花圈纸人,一般人如果不是家里有白事,是绝对不会到这条街上来的。周易跟我说过,他家是开寿铺(棺材铺子)的,就是青石街走到底,最里头那间铺子。他平时就住在寿铺上头,但我从来没去过,也不知道青石街最里头是不是真的有这么间寿铺。我每次去青石街找周易,都是站在路口喊他出来。每次我站在路口张望,路上从来都看不到一个人,只有风吹得纸花哗啦哗啦地响,就连头顶上的天也要比外头阴上几分。
不过我现在看这条青石街,倒是热闹得很。好几个老头子老太太背着手走在路上,不时还停下来把铺子前摆的灵房纸车纸人给挑挑看看。巧的是我还看到先前在发廊门口招呼我的那个小姐,蹲在一家铺子前面,把人家晒在外面的火纸抓了一把,偷偷地塞在胸前。我对她吹了声口哨,她一抬头,看到又是我,骂了一句,扔下火纸就走。火纸在风里转,那个铺子里的人急忙出来,一边捡一边嘴里骂:“赤宝哦,做鬼也要偷。”
我拨了拨手上的大罗马表,青石街一下子冷清下来了,街上走着的老头老太都不见了,那个捡火纸的也不见了,只有周易一个人站在街上,跟过去一样,一身黑衣,两只手拢在袖子里,笑眯眯地把我给看着。
我暗中松了一口气,我的心里其实很怕我一拨表,周易就不见了。我嘴上虽然说过,不管周易到底是不是个人,我都把他当朋友,可其实我心里还是介意的。
周易说:“你现在胆子大了,过去你胆小,只敢站在街口喊我出来,自己是从来不敢走进这条街的。”
我在心里动了个念头,两排猖兵整整齐齐地站在我的身后,我知道周易能看见。
果然,周易说:“你学会放猖了,难怪你胆子大了。”
他倒是一点也不吃惊。
周易说:“走,给你接风去。”
我说:“我有事要找你帮忙。”
周易说:“我知道啊,这不是看你饿吗?有什么事,吃饱了饭再说。”
我两天没吃上饭了,这么来来回回地走,全靠一口气撑着,先前还不觉得什么,被周易一说,才觉得胃袋就剩一张皮,饿得直发抖。
我也懒得问周易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问了,他一定会说是自己起卦算出来的。
周易给我接风,带我去吃三鲜炉子。我好久没吃到黄牛肉了,一个人上来就消灭了一锅子肉,吃得面前骨头堆起来,又就着汤汁扒掉了三碗饭,才觉得胃里有了底,就想来碗早酒。
周易说:“你要是喝酒,我就不陪你坐了。”
我才想起来,周易是不碰荤腥的,酒更是连闻都闻不得,我跟他吃饭是不能喝酒的。他也不吃花椒、葱蒜之类气味重的东西,这点倒是跟我的小叔叔很像。
我要了两杯茶,跟周易把我回来之后遇到的事说了一遍。
周易没骨头似的靠墙坐着,两只脚伸得老长,眼睛眯缝着,看似在打盹,其实听得很仔细。他对白师爷很感兴趣,还特地问我是不是看清了他真的是个瞎子,看东西是用舌头舔的。
我说这个我倒不知道,不过白师爷会召蛇我是亲眼看到了,这个人邪气得很,尽管我只远远地见过他一眼,但我最怕的倒不是五老爷,而是这个白师爷。
周易说:“你不用怕,他们把白师爷弄来,不是对付你的,是来对付我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说:“他们怎么会知道你的?”我到了县城之后有点信心对付五老爷和白师爷,一个是我现在会放猖了,还有一个最大的理由,就是有周易帮我。
周易冷笑,说:“他们把你查得那么清楚,怎么会把我给漏了。”
我的心里有些愧疚。我只想着找周易帮我,倒没想到会给他带来危险。
周易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说:“你不用放在心上,就算你不来找我,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哼,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他们。”
我那时候还不明白周易这话的意思,只以为他是要宽慰我。我在县中的时候就知道周易会很多邪门的本事,其实真要说邪气,周易这个人要比白师爷邪气多了,我也说不上为什么我那么怕白师爷,却不怕周易。真要跟白师爷斗,周易未必不是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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