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我刚才想那个东西,总觉得它是个活物,至多是个黑相公之类的玩意儿,虽然觉得邪门,可心里并不怎么怕它,因为它是在呼吸,这说明它也有弱点,至少它也需要空气。可是,我突然想到,如果这姑娘真的只是在她胸前藏了一个耗崽子大小的玩意儿,它的呼吸动静怎么会那么大?就算是一个大男人的肺活量,他要去吹动一小块绷紧的薄布,恐怕都得使上劲儿,那这块薄布底下,得藏着多大一个玩意儿?
可我看着这个大姑娘的胸前,清清楚楚两个高脚馒头的形状,就算被那两个馒头撑起的那块薄布底下,也实在没有多少空间——就好像那块薄布底下,就只有一张嘴在呼吸。
我突然有一种感觉:就是这张嘴在“看”我。这个大姑娘身上的老人味儿,也是从这张嘴里呼出来的气。
如果那块薄布底下就只有一张嘴,那么这张嘴之外的部分在哪里?
我想到这个大姑娘对小叔叔说的第一句话,她说:“我知道你把眼睛留在了船上。”
她是在说,我的小叔叔把眼睛留在了阴船上。
所以她才叫我的小叔叔去找阴船。
我的小叔叔虽然是瞎子,但他却看得到阴船。
因为他把眼睛留在了那个船上。
我的小叔叔少了一双眼睛,而这个大姑娘的身上多了一张嘴。
我的心里突然不寒而栗。
小时候的我,还牢牢地把我的小叔叔的手给拉着,我疑惑为什么那个时候的我会完全没有感觉到,我的小叔叔身上,其实一直有股味道。
这个大姑娘身上的老人味儿,其实我的小叔叔身上也有,只是没有她身上那么重,而且我跟我的小叔叔待习惯了,就闻不出来了。
可我的小叔叔那时也才三十多岁,他的身上不该有这个味道。
我现在回想起来,不但我的小叔叔身上,就连古戏楼里,也有一股子味道。
就跟我从这个大姑娘身上闻到的味道一样。我以为这个味道是老人味儿,也就是俗称的“老人臭”,有些上了年纪的人,无论怎么勤快洗澡更衣,都没法洗掉那股子味道,这个味绝对不是汗臭口臭,而是一种从汗毛散发出来的味道,有人说这是因为老年人新陈代谢慢了,身上的皮肤器官在一点点地衰竭,不再工作了,体内滞留的物质没法正常代谢出来,由此产生化学反应,就是这部分已经衰亡的肉体散发出来的老人臭。我记得我的奶奶是怎么说来着的,她说,等到人快要过世的时候,味道会更重。有些老人原本身上没味儿,某一天突然有了味儿,就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我没见过尸体,所以不知道死人身上是什么气味。我以为自己闻到的是老人味儿,其实是死亡的味道。
人天生都是怕死的。所以那几个从大红旗上下来的人都远远地站着,脸上带着厌恶的表情,把这边给看着。他们未必知道这个大姑娘身上带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他们一路上闻到那个气味,就知道那个东西肯定跟死亡有关。他们也在我的小叔叔身上闻到了那股味道,因此他们也用厌恶和惧怕的眼色把我的小叔叔给看着。
我的小叔叔和这个坐着大红旗来的大姑娘,他们是同一类人。
他们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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