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骑士勒马帐前，居高临下，俯视葛苏：“你是梦泽城城主？”
无头尸体贴着葛苏身体滑落，从断颈处喷射出的鲜血直打在葛苏脸上，鲜血模糊了他的双眼。
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眼前的画面还定格在小兵被一剑枭首。
耳畔，雷声、雨声无处不在，马蹄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残酷的现实让葛苏认识到，他完了。
不只他完了，梦泽城也完了。
他的叛乱本就是对梦泽城力量的一次重创。
现在睢城的红披军在他的大营中横冲直撞，肆意砍杀，如入无人之境。
马蹄轰隆，周围到处都是红披军的马蹄声，一时间也不知道红披军到底来了多少。
城卫兵完全组织不起有效的反抗，被一面倒的屠杀。
葛苏用衣袖用力擦拭双眼，这才睁着酸涩的双眼，打量身周的十数铁骑。
铁骑伫立瓢泼大雨中，湿漉漉的猩红披风紧贴在骑士和战马身上，没人急着离去加入对城卫兵的屠杀中。
葛苏心中绝望。
他俯身拾起小兵的长剑，两步走出大帐。
大雨当头浇下，冰凉的雨水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骑士冷目如电，盯着葛苏，手中骑剑举起：“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梦泽城城主？”
大雨不断冲刷掉脸上的血迹，露出葛苏的本来面容。
他面色苍白，却反常的平静。
手持长剑，伫立大雨中，抬眼望向马上骑士高举的骑剑。
视线越过骑剑，投向乌云遍布、电光不断闪烁的夜空。
那里浮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漠不关心，甚至还有些厌恶不耐烦的眼神，再一次刺痛葛苏的心。
这眼神曾经一度是葛苏幼年时的噩梦。
从小爹不疼娘不爱，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同样都是那个人的儿子，为何只有他被所有人厌弃？
及至那个人沦落成了阶下囚，被装进木笼，一无所有，潦倒不堪，连身遮丑的完整衣衫都没有，望来的目光却仍是那么的淡漠，淡漠中带着嘲讽，嘲讽中带着不屑。
最后连看都懒得看了，干脆闭上了双眼。
葛苏心中悲凉，自己如今落得如此田地，那个人大概是要笑开怀了吧。
“我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让你刮目相看。”葛苏喃喃。
马上骑士见葛苏双唇微动，却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不由略俯下身子：“你说什么？大声些。”
葛苏回神，瞥他一眼，嘴角勾起冷笑。
他猛抬长剑。
骑士大惊，浑身肌肉刹那紧绷，就要挥剑格挡，手腕才动了下，又止住，骑剑僵在了半空中。
葛苏横剑于颈，最后望一眼夜空，眼中满是疯狂，握剑的手狠狠一拉。
雨幕中突然绽放一朵妖艳的血色之花，如昙花一现，只存留片刻，便凋谢殆尽。
葛苏横尸马下，马上骑士横剑拍击胸甲三下，头颅微垂，以示敬意。
其余骑士也是如此。
一人叹道：“这人看年纪，该就是那葛苏，没想到性情如此刚烈，宁愿自刎也不愿被俘。”
骑士不愿多言葛苏，道：“梦泽城的新城主死了，还有个老城主在。
找到他，一样能用。
我们走。”
骑士策马而走，稍倾，他又忽然回过头：“留下五人守在这里，收殓葛苏尸首。
守卫大帐以待统领大人到来。”
“是。”
是夜，梦泽城城卫兵大营为睢城铁骑红披军趁雨夜偷袭所破。
跟随葛苏反叛的城卫兵，以及支持葛新城兵败被囚的城卫兵，遭红披军屠戮，溃散。
逃亡途中又遭睢城主力兵马围追堵截，死伤无数，逃出生天者寥寥无几。
梦泽城新任城主葛苏自刎身亡。
梦泽城老城主葛新城被发现于囚笼之中，随后被红披军带走，不知所踪。
梦泽城禁军新任统领李竹，因当夜私自外出饮酒作乐，未在大营中，躲过一劫。
是役，梦泽城离城城卫兵全军覆没。
……
红披军偷袭城卫兵大营时，莫凡已经到了客栈所在集市。
还没到客栈近前，莫凡就发现了异常。
客栈面向大街一侧的门窗，近半个客栈主体，外面皆有大片的焦黑，像是被大火炙烤过。
心中一紧，莫凡忙加快脚步。
靠近客栈大门莫凡侧耳倾听，客栈内没有明显的动静。
雨声纷杂，雷声震世，让他听不出内里是否有人的呼吸声。
莫凡拍门，高声喊：“珠珠，珠珠，你在吗？”
“莫凡，我在。”客栈里立即响起方乐珠的声音，声音清脆悦耳，中气十足。
听到方乐珠声音，莫凡心中一松，听声音就知道方乐珠安然无恙。
旁边的窗户被从里面推开，光亮立即从窗内透了出来，方乐珠伸出头来：“莫凡，从这里进来。
门板被烧得半焦，不好挪开。”
莫凡伸手在窗台一按，轻松跃进客栈里，环视四周。
客栈内基本完好，看样子大火没烧到客栈里面来，鼻间也还能闻到些烟熏气。
莫凡浑身湿透，雨水不断顺着他衣衫流淌到地上，方在地上站一小会儿，脚下就流了一小滩水。
方乐珠关上窗户，道：“厨房锅里有烧好的热水，缸里的水应该也还是温的，你自己看着加。
衣服我也已经给你放那了，快去洗洗，把湿衣服换了。”
莫凡点头，向厨房走去，抬脚迈过挂着铃铛的细线，边走边道：“我看外面好像被火烧过，怎么回事？”
方乐珠正在用拖把吸从莫凡身上淌落地面的水，闻言头也不抬道：“应该是上午的那些游侠儿想要报复放的火吧，他们没现身，我没看见他们。
他们运气不好，大火才刚烧起来，就开始下雨，直接就把火给浇灭了。”
莫凡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你没事吧？”
“没事，火刚烧起来我就醒了。”
好一会没听见莫凡声音，方乐珠冲厨房大声道：“莫凡，确定了吗？
那个人是不是褚大力？”
“是他，现在他改名换姓，叫李竹。
梦泽城以前的禁军统领顿山带军冲锋时落马，死于乱军之中。
现在他做了禁军统领。
这里的游侠儿大多听命于他。”
方乐珠顾不上再拖地，站在厨房门口，隔着布帘子问：“十年前，是不是他出卖我们？”
“不知道，我没问出来。
我没杀他，留他好自为之。”
方乐珠背倚墙壁，好一会儿才说话：“莫凡，下雨了，我们等雨停了再上路吧。”
“行。”
方乐珠陡然笑开了花，一下子心情就很好了起来，拿起拖把快乐的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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