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莫长春道了一声。
方玉仁道：“莫伯伯，怎么了？”
莫长春看着身边只到他胸前高的俩孩子，笑道：“中午和你们分开，晚上小凡总是闹着要见你们，一直哭闹不停。
我这不被他弄得没办法了，就来接你们过去。
明天你们就要离开，以后估计要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
方玉仁一怔，方乐珠喜道：“小凡想我们，莫伯伯您来的时候怎么没把他带过来？”
“夫子给他布置了很多作业，我让他在家里写作业。”
方玉仁望向莫长春，莫长春也正望着他。
莫长春脸上带笑，眼神里却一片沉重，仿佛别有深意。
方玉仁看不懂，但已然意识到，小莫凡可能只是莫长春此次前来的一个借口。
既如此……
方玉仁当即道：“那好，莫伯伯，我们这就随您过去。”
方乐珠拍着小手，雀跃道：“好啊，好啊，我们快去，我也想他了。”
“不行，”江伯大手一挥，“咱家宅子里有不少田家的人，少爷、小姐此时过去，难免节外生枝。
若是被田家人碰到，又是一场麻烦，后果难料。”
强硬过后，他立即又开始对兄妹俩说软话：“少爷小姐，你们俩现在是咱们方家最后的希望。
切不可鲁莽行事。
如果你们俩也出了意外，老奴以后如何向老夫人交代。
如果你们也出了意外，咱们方家就真的是要绝后了。”
江伯是方家老人，地位非同一般，他说的话，方玉仁不能平常对待。
江伯极力反对他们兄妹此时过去，方玉仁一时也开始犹豫起来。
“你们一群人挤在门口干什么？”江嬷嬷出现在正堂，望着院门处众人不满喊道。
莫长春深吸一口气，当即将方玉仁、方乐珠往身后一拉：“江伯切勿担忧，我晓得轻重，保证过不了多少时间就把他们全须全尾的给您送回来。
再说……”
莫长春伸手夺过小丫鬟手中的灯笼，道：“江伯，你们这里也不见得就安全。”
江伯见他将兄妹俩强行扯到身后，大怒：“你实在是太放肆了。”
“呵呵，”莫长春冷笑，“江伯，我且带你们看些东西，看过之后，如果你还这么想的话……”
“你待如何？”
“还是看过之后再说吧。”
莫长春手提着灯笼，拉着方玉仁往门前街上走，方乐珠紧跟在侧。
江伯挥手对仆人丫鬟沉声道：“跟上。”
距离很近，只二十余步，灯笼的光亮就已经映照出了路中间相距不远两个黑乎乎的东西。
方乐珠疑惑：“那是什么东西？”
方玉仁拧眉，看了莫长春一眼，道：“看着，好像是，人？”
莫长春面色沉重，点头：“是人。
方才有三个黑衣人，皆手持长刀，在你们门前徘徊。
我刚到，他们不由分说就要向我动手。
我大声说话，就是在向你们示警。”
莫长春摇头，叹息：“可惜。”
所有人目光都投向江伯，正是江伯极力反对，方家众人才对莫长春的示警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的。
江伯冷哼一声，甩袖：“你们这是在怪我？”
江伯在方家积威甚深，他这一作态，丫鬟仆人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做声。
莫长春道：“江伯，现在你还觉得你们这里安全吗？
今夜若不是我恰巧到来，可能此刻你们已经被人破门而入，尸首分离两处。”
“啊……”方乐珠与众丫鬟仆人低声惊叫，方乐珠一个蹦跳，害怕得躲到方玉仁身后去了。
江伯突然移动脚步，到了一具尸体跟前，蹲身下去，背对众人，静静的俯视，好长一阵沉默。
江嬷嬷迈过院门门槛，站在门前，冲着路上众人道：“我跟你们说话，耳朵都聋了？
这黑漆漆的，你们到那里去做甚？”
方乐珠从方玉仁背后探出头来：“嬷嬷，这里有死人。”
江嬷嬷一惊，忙快步过来：“死人，什么死人？”
江伯背对众人：“你非要带少爷小姐走？”
莫长春沉声答道：“是。”
江伯突然起身，斩钉截铁道：“那好，老奴陪你们过去。”
江伯连番作态，让莫长春直感觉一个残酷的真相几乎呼之欲出，头皮发麻。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此刻红绿小虫已然暂时指望不上，他又该作何应对？
莫长春一时犹豫不决。
没有红绿小虫剧毒这最大依仗，他还要不要再继续冒险插手方家之事？
江嬷嬷来到，说了什么，他无暇去听，在道义和自身得失间不停摇摆，犹豫不决。
他握着方玉仁的手不觉间松了，他还有儿子要照顾，或许他应该……
手上一松，方玉仁立刻察觉，抬头看莫长春，二人四目相对。
方玉仁能感觉到莫长春对他真心诚意的关心，遭遇连番变故后，他已经不怎么笑了，此刻望着莫长春犹豫的目光，突然开怀的笑出声来。
他们开门，莫长春见到他，光说小莫凡要见他们兄妹，丝毫不提这两具尸体，就要带他们走。
江伯执意阻拦，莫长春这才说出尸体之事。
以方玉仁的聪慧机敏，怎能看不出这其中的怪异。
他本就对方家突然大肆借贷做铁木生意生疑，莫长春深夜突至，在院门前与人夜战，此刻又与江伯连番话语针锋相对，难道江伯……
这疑惑让他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竟不顾场合，直接问了出来：“江伯，是你吗，那借贷的事？”
方玉仁一问出口，莫长春立即感觉要糟，他当机立断，直接折断灯笼提竿，伸手扯过毫无防备的江嬷嬷，锋利尖锐的木质提竿断茬就顶在了她的咽喉上。
莫长春目光盯着江伯：“不要动，否则我立刻杀了她。”
江嬷嬷错愕：“你要干什么？”
丫鬟仆人们皆大惊：“嬷嬷……”
方乐珠用力拽莫长春衣袖，想要把他抵在江嬷嬷脖子上的手拽开：“莫伯伯，你干什么，快放开嬷嬷，快放开……”
方玉仁一把将她拉开，沉声道：“阿妹别闹。”
“阿哥……”
方玉仁陡然怒喝：“让你别闹，没听见？”
从来不曾被阿哥如此对待过的方乐珠直接惊呆了，整个人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目光直望着方玉仁，泪珠大颗大颗滚落脸颊。
莫长春腾出左手将她拉到跟前，揉着她小脑袋，安慰道：“乐珠别怕，跟在莫伯伯身边，谁都伤害不了你。”
“呵呵……”起初低笑。
继而张狂大笑：“哈哈……”
“哈哈…咳咳…咳…哈哈……”笑得是如此歇斯底里，好似是压抑无数年后的骤然爆发。
晦暗的夜色中，若有一尊地狱魔神降临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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