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不懂得做生意，但她懂得一个道理：听珍珠的准没错。
于是第二日一早，村口就支起了棚子。
棚子极为简单，六根立柱一个顶，顶面上简单地铺了些稻草，主要是为防止再落雪，给瓜子糖块弄潮了。
虽说只是个四面透风的棚子，却也没有寒冷得太过。
除了煮茶叶蛋的简易灶也搬了过来，珍珠还让他爹给边上又升了堆火，又粗又长的大木头绊子压上去，给四周烤得热热乎乎的。
棚子下还支了个简易的架子，上面摆着珍珠做出来的吃食，五香瓜子，花生糖，茶叶蛋，简简单单三样，却把人肠子馋得要拧劲。
今天没人杀猪，村里人用过了早饭，三三两两一伙儿，本来是到老沈家门口去看热闹闲扯，听说换地方了，就都跟着转战到村口来了。
刘柱子他娘经过上次萝卜咸菜事件后长久地没露面，听说沈家又有了新生意，到底没忍住，拉着顺子他奶一起过来瞅。
“珍珠，你这白瓜子咋卖？”柱子他娘不爱跟沈水生和赵赶鹅说话，就拣岁数小的捏。
珍珠戴着她三叔的帽子，那帽子太大，时不时往下掉，弄得珍珠隔断时间就变睁眼瞎。
这会听到柱子娘问话，她用手推了推帽沿，露出小小的一张脸。
“刘奶，这瓜子八文一斤。”
“让尝不？”
珍珠赶忙抓了几颗，分给柱子娘和顺子奶，“让尝。”
赵赶鹅翻了个白眼，嘀咕一句，“尝完了也不买，不买就罢了，还得说不好吃呢。”
柱子他娘也听见了，往回翻了一眼过去，嗑开两颗，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不想照赵赶鹅的话做，这回竟然没说旁的，而是嗯了一声，“还行。”
顺子他奶笑了，“啥还行，这多好吃，俺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瓜子。”
“好吃有啥用，八文一斤，那黑瓜子镇上不是才卖五文？这多三文呢，谁买。”
珍珠倒也没恼，嘻嘻地笑着，“刘奶，镇上的瓜子五文是生的，我这炒熟了还加了好些料，八文一斤你买回去准赔不了。”
这时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了，珍珠见机开始兜售，“刘奶要是想吃就少买点回去，咱家不都有自己炒好的瓜子吗，买点我的往里面一兑，吃几颗原味的，再冷不丁吃一口我这五香的，再美不过了。”
顺子他奶一听，直接掏了四文出来，“珍珠你说这法子好，给奶来半斤，我回家掺着吃。”又杵了柱子娘一下，“你一早张罗着出来，尝这么几颗就完事儿了？”
柱子娘也的确觉得那五香瓜子好吃，不买的话里子面子都不咋好看，就掏了一文出来，“给我称一文钱的，这大冷天的嘴都冻麻了，也尝不出啥味，等俺回家吃着好吃，再来买也不迟。”
“哎！”
珍珠甜甜地答应着，给分别秤好了递过去，指了指旁边的花生糖，“刘奶，咱家还有花生糖，单吃着又酥又香，要是含嘴里吃瓜子，那更是没治了。”
珍珠没指望刘柱子他娘来买花生糖，十二文一斤的糖，可不是要了柱子娘的老命了。
她是说给旁边那些人听的。
果然，柱子娘一打听价格，立马拿着自己一文钱的瓜子毫不留恋地走了。
她一让开，别人就围过来了，“珍珠，你说这五香瓜子掺着吃好吃？”
“珍珠，那糖块含嘴里再吃瓜子得是啥味，能好吃？”
越是有疑问，说明越是有兴趣，在珍珠成功推销出一单花生糖后，后面的生意就顺畅了。
赵赶鹅用胳膊肘碰了沈水生一下，“你侄女啥时候学会做生意了，我记得从前半天说不了一句，现在那嘴跟蹦豆儿似的，不停。”
沈水生十分满意地看着珍珠顺利地打开贩卖年货的局面，脑子里显出聂文那张面孔来，默不做声地笑了。
待到第一批村人散了，沈水生让珍珠回家去歇着，“外面冷，你一个小丫头待久了身子不好，反正你那套磕三叔已经学会了，你就回家去跟你奶商量着准备家里过年的吃食吧，别忘了先把我的卤牛肉整出来。”
年越来越近，要蒸馍炖肉扫屋子，隔天又有杀猪的珍珠要做米肠，可不是有得忙活么。
珍珠这时也觉得大约是着凉了肚子不太舒服，就把帽子还给她三叔慢慢往家走。
才到大门口，就看到有几个婆娘大约是想来看茶叶蛋，张氏正跟她们说去村口买呢。
那些人就夸张氏有福气，家里有这样的生意，不光自己挣着了，连二房三房都跟着给拉拔起来了。
还有问张氏她男人和儿子到底在镇上干啥活的，能不能带着自己家男人去发财。
张氏就是笑，也不反驳，也没说男人到底在干啥，见到珍珠回来眼神躲闪了下，生怕珍珠说出真相来。
珍珠心里知道，自打她第一次买了东西回来，村里就都是她大伯挣了钱的传言。
而张氏不否认生意是大房的，也不过是因为沈洪和沈桃都不小了，有这样的名声在外，沈洪能娶个好的，沈桃也嫁不了个孬的。
另外张氏不说男人在镇上做啥活，那是怕人知道了只是帮东家酿酒，根本挣不了许多钱。
所以珍珠由着她大伯娘将这事揽到大房身上去，笑着喊了那些人婶子伯娘后，就回自己屋了。
徐氏在屋里做帕子呢，这回珍珠买回来好几种中药，除了鸡舌香，还有甘草，红蔻，陈皮和木香。
棉布也是好几种颜色，一种中药用一种颜色的细棉布，免得弄混了。
屋里烧得热乎乎的，宝珠和沈蝶沈杏在一旁自己玩，珍珠一进屋，仨小的小扑了上去。
沈蝶去拉珍珠的手，咦了一声，“二姐，你手咋这么凉，是不是冻着了……二姐，你这脸咋这么白呀。”
珍珠也觉得越来越难受，晃晃悠悠想上炕，就感到腿间粘乎乎的，忽啦一下子。
她一惊，小声叫了声娘，“娘，我，我好像来大姨……”
徐氏这时已经放下手里的活扑过来了，珍珠的肚子一搅，刷地出了一身冷汗，“娘，我好像来月事了……”
“啥？”徐氏不是没听懂，而是不大相信。
女子来月事都得十四五以后，从没听说过谁家闺女没满十三就来的啊？
珍珠见了她娘的表情也反应过来了，这缺吃缺喝的年代，一个个瘦得跟猴似地营养不良，哪有她这么早来大姨妈的。
她记得自己穿过来之前那世就是十二来的，看来是把这体质也给带过来的。
所以，她那痛（经）的毛病也一并穿过来了？
仿佛在回答她默念的疑问一样，她的肚子就跟让人踹了一脚似的，恨不得肠子都跟着给踹折了！
沈珍珠欲哭无泪，她这嘴，是打庙里开过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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