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好久,她慢吞吞地敲字:你刚刚说,会解决好的,是想怎么解决?
敲完,初恋盯着消息,顿了好半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泄了气。
她重重地吐了口气,把字一个个删掉。
初恋将手机扔在一旁,抬起手臂,遮住眼睛,脑子里不停回荡那句话。
我会解决好的。
解决好。
解决。
妈妈和顾嘉南都突然提起十年前的那次照顾。
这说明,他们白天也必定提了这件事。
妈妈怎么跟顾嘉南说的?
你有过躁郁症,我不放心把星星托付给你。
还是,你有精神病,我坚决不同意星星跟你在一起。
初恋不愿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她的妈妈,但当妈妈以已经没法改变的家庭、年龄和病史作为反对理由时,她真的很难受。
其实她完全理解妈妈的担忧,家庭能够弥补,年龄能够忽视,但病史……
初恋挪开手臂,露出红通通的眼睛,盯着虚空好一会,又很累地闭上。
听到这个消息,她确实震惊得难以置信,可随后,她只剩下心疼。
那么好的顾嘉南,怎么会被这个世界伤得想离开,怎么可以。
她只觉得心疼。
不管怎么思考,她都坚信,依靠安眠药只是暂时,只要顾嘉南努力一把,然后加上她细心照料,这个病,迟早有一天会从顾嘉南的生活彻底消失。
但,顾嘉南是怎么想?又是解决什么?
该不会是……
想到某个可能,初恋一怔,强制性地收回那个即将冒出头的想法。
不眨眼地盯着角落,初恋的眼睛开始酸涩,盖在身上的棉被无比沉重,像是一块巨石,压得她快喘不过气。
她掀开棉被,慢吞吞地坐起身,双臂紧紧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面,眼眶已经盈满泪花,即将滚出眼角的瞬间,又被她强行憋了回去。
猜到顾嘉南可能的解决方式后,所有的坚信和美好幻想,像长在悬崖峭壁上的小树苗,下一刻就会掉落,埋在深渊。
虽然初恋一直为妈妈的拒绝感到担忧,但她也一直认为,只要撒得起娇,迟早有一天,妈妈会为她改变主意。再不济,她可以等,等个二十年,她不信,妈妈还会反对。
所以,短时间内,她会担忧,但不会绝望。
可如果顾嘉南出了问题,就意味着,她所有的坚定和不退让就会变成泡沫。
甚至笑话。
初恋突然有点害怕。
尤其是想到,顾嘉南如此在意这件事,直到现在,都不愿或者说不敢坦白。
仅仅是他的家庭,就已经让他无比在意。所以刚告白,没等她缓过神,很快告诉了她这件事,直截了当地说,担心她会介意。
事情已经过去十年,少年已经变成青年,他有时候依然会恍惚,这些事是不是跟他有关系。如果没有他,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那些生命会不会还在。
曾经的少年,如今的青年,明明惊艳了时间,却卑微进了尘埃。
这种滑稽得病态的想法,似乎已经根深蒂固,钉在男人的骨髓,已然是他不可磨灭的过去,又或者死亡。
有时候,死亡不是消逝,而是为了活得更远。
初恋开始害怕,因为妈妈的旧事重提,会不会让他想起那段黑暗的过往,会不会让他的病情变得更糟糕,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真的不配。
然后,难得脱离困境的他有了新压力,面对妈妈的恩情和反对,心态开始动摇,甚至放弃。
顾嘉南说的解决,会不会是直接解决她?
初恋吸了吸鼻子,用力地咬住下唇,憋住不停往外滚的眼泪,忍住喉咙里的呜咽声。抬了抬下巴,用手背抹去眼泪,侧头看向枕头旁的手机,突然很想告诉他,她真的不介意,真的能陪他,一辈子的那种。
所以,能不能别难过,别在意,别开始解决,那些她完全没放心上的事情。
这个深夜,寂静得可怕,初恋莫名觉得,世界已经消失,只剩下她一个人。
是那么渺小,那么无助,那么脆弱。
可她又想,顾嘉南岂不是更无力,无论曾经,还是现在。
每每想到他经历过的事,初恋都会生出一腔孤勇,能永远对他好,能永远喜欢他,能拿出自己所有的好运,到佛前许愿——
希望这个世界能善待他,让他忘记不好的过去,不再被难过,不再被伤害。
但他似乎依然因为她,再次被伤害,还是曾经帮助过他的人。
眼泪不停往外滚,模糊了她的视线,伤心到极点,大脑好像失去了思考的功能,里面变得空荡荡,一片空白之余,又会闪过很多细碎的过往。
她想起,于文丽来家里发疯以后,明明难过得心都碎了,却始终漫不经心。
她想起,为了能找回画画的手感,他把自己关在画室三个月,连门都没出。
她想起,她十八岁那天晚上,他小心翼翼地准备了两份礼物,只要告白出了半点差错,她就会永远看不见那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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