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娘：“……”
她只是被同村人拉着来看热闹的。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看热闹的成了全场焦点？
不过。
要说谁最清楚这里面的猫腻，那可能在场中人，非她莫属了。
因为她嫁的，就是姚大夫的侄子，那晚李家借的牛车，就是她家的。
所有人视线都在她身上，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这事儿在咱们村子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村长打过招呼，说是不让我们在外面说。”
翠娘嫁过来也就十年了，算是看着李素长大的，也知道她受的苦。
人活着她帮不了什么忙，死了，该她的公道，倒是能说上一句。
她一副‘里面有事儿不能深说’的模样，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也清楚了话里的意思。
周围人你一句我一言，一副你要是不说，就是犯了众怒的样子。
翠娘‘一脸为难’，但是迫于大伙儿吃人的眼神，咬咬牙，决定道出自己知道的事情。
这可不是她长舌，她被被迫的！
翠娘做好心理防设：“这事儿，得从我夫家叔父，姚大夫带着李家老三来借牛车说起……”
翠娘说故事有一套。
抑扬顿挫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先是路人，再是书院中的人。
在人头涌动的人潮中，夙吟看见了脸色不怎么好的李家老大和李家老三。
跟在他们身侧的，是中午休息出来闲逛的两位堂兄弟。
“你们说奇不奇怪，一个被拳打脚踢都没醒的小姑娘，居然突然醒了，还就这么消失了。
整个村子的人怎么找遍了都没找着。”
翠娘感叹着摇摇头，把故事讲到了结尾，抛给听众一个问题，让他们自己去深思。
没有翠娘控场，现场又开始闹闹哄哄的。
只不过，这次是其他村子的人询问身侧不认识的：“你是不是五江村的？你知道啥内情不？”
有人就这么问到了李家人身上。
李家老大被这么一问，身体都僵了。
要说谁最清楚夙吟的去向，那肯定是他了。
毕竟丢弃夙吟的，就是他。
初五那天晚上，他还去丢弃夙吟的地方找了一圈。
那地方算是个盲区，李家老大敢肯定，除了他外，除非地毯式的搜寻。
要不凭着村子里的人，肯定是找不着的。
事实上他是对的。
村子里的人顺着山路向上，并没有在盲区附近走动。
可他去的时候，那片荆棘丛里，只有几片布条。
尸体却是不见了踪影。
李家老大不知道是人没死，还是被谁给弄走了，亦或是成了野兽的口粮。
找了一通回去后，李家老大做了噩梦。
梦到那个瘦小的人儿来索命了。
闹了几个晚上，害得他神经都有些紧绷。
被这么一问，身体就更加紧绷了。
青筋直跳，恍惚间，抬了下头，似乎看见了那个瘦小的臭丫头在冲着他笑。
青天白日的来找他索命了。
李老大赶紧揉了一下眼睛，再一看，人没了！
“鬼，鬼啊！”
一声惊恐的高呼，把身边人都吓得够呛。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我也不想把你扔掉的，是你自己快没气了啊！”
夙吟拉着秦沧月站在窗后侧，垂下眼睫，遮住嘲讽。
她还以为李老大心理素质很强呢。
毕竟扔掉她的时候半点没有犹豫，甚至还停下来观察她有没有动静。
感情这么经不住吓唬啊。
李老大是被噩梦给缠怕了，又猝不及防的看到了夙吟，当即整个人都崩溃了。
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和窗边冲着他笑的夙吟。
嘴里一直喃喃：“你都快死了，不把你丢掉，家里又要出钱给你治病。
这是你活该。
谁让你采了毒蘑菇，害得我们一家都中了毒？
为什么只找我……为什么只找我？
是我把你丢了没错，可家里人都默认了的，为什么只找我！”
“你们一家子是畜生吗？素丫头一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这般鲜活的一条命，就这么被你们丢弃了？”
隔壁村卖豆腐的大娘还真不知道夙吟出了事。
也没想到，凑个热闹，却听到了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你们李家这些挨千刀的！素丫头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投身在你们李家！
没爹没娘给你们当牛做马，还要被你们算计卖命给孙猎户家。
孙猎户家害了几条姑娘的命，遭了报应全死光了，我还没等来素丫头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却听到你们害了她的命！
你们这些孙子，怎么不跟孙猎户家一样，全部去死啊！”
吵吵闹闹间，府衙来人了。
也在这个当口，书院的主事当着大伙儿的面，直接将李俊彦两兄弟逐出了书院。
书院向来是清正之地，自是容不得这些。
在李俊彦两兄弟被逐出书院后，李家人和翠娘等知情者就被带走了。
夙吟和秦沧月回到窗边，目送像是被吓疯了的李老大等人离开。
“那位大娘说，算计你卖命给孙猎户家，是什么意思？”
夙吟：“童养媳啊。”
她说得很平静，脸上甚至还带着笑。
“咱们这些务农人，家中大多贫困，有很多人娶不上媳妇。
许多人家为了儿子能娶上媳妇，便会用自家女儿同别家的换。
亦或是早早的买个年纪小的，从小养在家里。
孙猎户家算是殷实的。
只是他家儿子是个傻的，还很暴力。
据说，那傻子娶了好几个媳妇，不过都被磋磨死了。
死了好几个姑娘，那些见钱眼开的人家为了不被戳脊梁骨，都不愿把女儿嫁过去了。
我家不同，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养着浪费粮食，还不如卖笔钱给孙家，钱留着让堂兄堂弟上学。
甩了个包袱，还有钱拿，孙家也得了个童养媳，是个好买卖啊。”
秦沧月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捏了一下。
他的救命恩人，原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么？
这世间，亦有无数同她一样的女子，在这般环境中苦苦挣扎……
秦沧月原本想尽快回京城的。
可他现在改变主意了，他想多看看，看看这世间百态。
歇了一晚上，夙吟没去看李家人的热闹。
李家人把李俊彦兄弟俩当成是希望之光，现在光灭了，迎来了黑暗，肯定是崩溃的。
但这也不是绝境。
如果肯好好过活，未免没有新的道路。
端看他们怎么走了。
要是想让李俊彦两兄弟走科举路一条路走到黑，那可能真的会崩溃到绝望吧。
毕竟，此路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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