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吟眼前一黑又恢复意识时，正面对着一盆摞得老高的粗瓷碗。
一双黑瘦如鸡爪的手，一手拿着丝瓜瓤，一手捏着一只碗。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是一处极为破旧的农家小院。
院内无人。
堂屋处却有嗑瓜子的声音。
夙吟低头看木盆，认真清洗：“传输记忆吧。”
保卫系统没立马传输，而是小心翼翼问了句：“夙夙，你还记得上个位面的事情吗？”
“记得一点。”
保卫系统咯噔一下。
它曾经某一任宿主也是在任务世界中动了真情，爱到骨髓，导致它抽取记忆没能尽数抽取，于是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界中屡屡失败，最后它和她都受到了惩罚。
这样的事情，它可不想再来一遍了。
“你，你还记得什么？”
夙吟面色平静，语气也平静：“记得我做了个任务，和保卫角色共度了几十年的时光。”
保卫系统屏住了呼吸。
认真看了夙吟好一会儿，见她黑瘦的脸上表情正常，一点没有怀念等情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夙夙对宴歌的感情也不是太深。
它抽取记忆，本就是把所有记忆模糊化，抹去在那个世界产生的七情六欲，以防影响接下来的任务进度。
记忆力抽取没有出现差错，这真是太好了。
保卫系统没再说什么了。
而是等她将原主记忆消化。
原主叫李素，五江村村东头李家老二的女儿。
四岁时母亲染病，没能得到救治，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而她爹李明武也在丧事后不见了踪影。
李家二房就只剩下她这个四岁的小丫头片子。
而在农村，女孩儿的地位比牲口还不如。
年仅四岁，还没从母亲的去世中回过神来，就被李家上下当成了免费的劳力。
只要是她能做的活儿，都包圆了。
李家人还嫌弃多了她一张嘴吃饭，每每不让她吃饱。
磕磕绊绊劳心劳力长到了十二岁。
由于大伯和三叔家两个上学的小子需要银钱，爷奶的老来女需要置办嫁妆。
李老头就和李老婆子一合计，把李素顺手卖给了隔壁村猎户家的傻儿子。
三十两银子的买卖，虽然没有掏空猎户的家底，可也肉疼。
李素又换了个地方当牛做马，还每天被那傻儿子殴打。
不过半年的时间，就咽了气。
夙吟知道，这也是小说世界，可心里就是堵得慌。
看书的人视角都是围绕着主角，所思所想也是围绕主角。
且小说里的人物都只是文字，并没血肉。
可她是真真实实的小说中的路人甲。
很清楚，书中的世界，对书中的人来说，就是真实存在的。
同样的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思想。
快速的把碗给洗干净，放回厨房。
出来后，佝偻着背，把成人背的背篓甩在背上。
这具身体现如今，也不过九岁左右而已。
长期吃不饱饭，整日劳作，身量比五六岁的孩子还不如。
远远看去，只能看到背篓上多出了一颗头。
脚被挡的严严实实的。
才走了几步，堂屋嗑瓜子的声音变得近了些。
李甜儿边嗑瓜子边随便吐皮，靠在门框上：“昨儿晚上下了雨，山上肯定有蘑菇了，记得采些回来，我想吃了。”
李甜儿就是李家老两口的老来女，今年十六岁。
李家人重男轻女的程度其实并不算太严重。
他们轻的，只是李素这个娘死爹失踪的孤女而已。
没有靠山没有进项，白养着一张嘴吃饭，谁也不愿意。
夙吟缩着脖子，垂着头，闷不吭声的点了点头，走出了院门。
院门前是一条小道，走到尽头，就是紧挨着河流、通往村口的大路。
过了晌午，村里的妇人们便会来这河边，伴着捣衣杵的韵律，嘴里道着家长里短。
河对面以妇人谈笑着抬了个头，看见了夙吟。
“素丫头，又去捡柴火啊。”
一声高喊，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夙吟身上。
夙吟猛地一缩脖子，也不敢搭话，胡乱点了个头，就朝着村口奔去。
身后的声音没有因为夙吟埋头逃跑而停，反倒是更加活跃了。
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热闹得很。
“李家的素丫头真是太可怜了，虽然咱们这些农户都不大待见丫头，可哪有像老李头和李老婆子那样的，把自己的亲孙女儿当奴婢使唤。”
“没娘没爹的，白养着谁干？反正是个丫头片子，年纪到了就是别人家的。又不是千金小姐，谁家丫头不干活儿？”
“那李家，也就素丫头在干活儿。你瞧瞧李家的甜儿，还有双双、雅雅，她们不就是白养着的？”
“素丫头能跟她们比吗？甜儿是老李头夫妻俩的老来女，亲生的，肯定疼着捧着。
双双和雅雅父母都在，自家哥哥又在学堂念书，听说学问好着呢，以后肯定有大出息，说不定再过几年就是秀才了。
有秀才哥哥，还轮得到她们干活儿？”
那道尖利声音的主人放下捣衣杵，脸上的得意劲儿，活像是有个秀才哥哥的是她一样。
“再说了，一个没人管没人要的孤女，给她一口饭吃就不错了，什么可怜不可怜的。比起她，那些没有衣穿没有饭吃的乞丐不是更可怜？”
周围的人都习惯了她刻薄的话，纷纷闭嘴。
最先说起这个话题的妇人，带着歉意的扫了一眼夙吟。
却见夙吟在路边停顿一下，继续埋着头往前走，倒是没有像以前那样，听到自己没有爹娘而哭泣跑走。
可这样，那妇人就更加心疼了。
“造孽啊。”
谁家都有糟心事儿。
表现出了心疼怜悯后，还得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夙吟垂着的头一丝表情都没有，直直的朝着经常捡柴火的山脚走去。
“保保。”
来到山脚，夙吟忽的开口。
保卫系统尽职的飘到跟前：“夙夙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不，我就是想问问，在这里杀人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不可估量的后果。”
保卫系统猛地搓了一下手臂。
请不要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这么可怕的话好吗？
保卫系统一脸正色：“只要你能做的干净，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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