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出门，一边走一边捏着自己的衣服闻上面有没有烟味，满意地闻见了一阵漱口水的清香。他生怕哥哥等急了，飞快踩着小碎步溜了下去，又在楼道急急刹住了车，搓着衣摆慢慢走了出去。
“哥。”
他看见尹皓从倚着的车头边站了起来，安静地看着他走过来。
他想去看哥哥的脸，眸子却紧张地四处乱转，最后落在了他藏蓝色的西装衬衫上。
哥哥穿得好正式啊。他搓着自己休闲的上衣懊恼地扁了扁嘴，又不禁有些欣喜——看来哥哥很在乎和他见面的事情。
他正这样想着便听见尹皓说：“抱歉。刚刚处理事情迟了，路上又有些塞车，你等很久了吧。”
原来是因为工作才穿得这么正式吗？他脸上一闪而过一丝失望，咬着嘴摇了摇头：“还好。”
尹皓嗯了一声，走过去帮他拉开了车门。他坐进去，听着车门被关上的嘭声眯了下眼。
车内空间好大，尹梓扬觉得哥哥和他离得有些远，这样的安全距离让他莫名放松了一些，得以偷偷抬眼去观察哥哥的脸。
“你想吃什么？”尹皓在驶出公寓的时候突然扭头问。
他立刻撇开了眼，紧张地脱口而出：“我、我想吃鱼煲……”
叫西装革履的哥哥带他去吃街边大排档的鱼煲——尹梓扬突然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好。”尹皓毫不犹豫道。
当尹梓扬说鱼煲的时候——他没有告诉尹皓，其实他已经七年没有去过那间店了，所以他并不知道那间店现在已经倒闭了。
两人站在一家装潢浮夸的麻辣火锅店门口面面相觑。
“我们去找另一家吧。”尹皓说。他知道扬扬不太能吃辣。
尹梓扬摇头，“这个也可以的。”现在都快八点了，他觉得哥哥应该已经很饿了。
“真的吗？”
“嗯。”他点头，两只手垂在及膝的短裤前悄悄捏着衣袖。
餐馆里人声鼎沸，麻辣火锅的蒸气腾腾往上飘。
落座后，尹梓扬把目光藏在这蒸气之后，肆无忌惮地盯着尹皓的脸。
他这会儿才发现哥哥原来瘦了这么多，眼窝深深的，看着有些疲惫。他的头发也剪成了干练的模样，一丝不苟地胶在头上，就像一个真正的社会人——不对，哥哥已经是社会人了啊。
“哥……”
“扬扬。”
两人又同时开口了。尹梓扬立刻抿住了嘴，等尹皓先说下去。
尹皓等了会儿见他没再开口，于是问道：“你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他轻轻点了下头。
“妈的事情我都打理好了，你不用担心。”
“好。”他没想到哥哥还会叫戴玉玲作妈，于是好奇地抬起了头，却正对上尹皓的目光。他吓了一跳，局促地低下头假装吃东西，却被碗里的鸭血烫了一下，赶紧吹着嘴巴喝了口凉水。
“慢点吃。”
他听见哥哥似乎笑了一声，懊恼地搓了下鼻子。
他不太能吃辣，小小咬了两口就没吃了，抬头却见尹皓一直盯着他看，于是不好意思地扒拉了下头发，接了漏勺就往他碗里盛：“你也吃吧。”
“好。”尹皓点头。他握筷子的姿势还是那么漂亮。
餐馆有些吵，不算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尹梓扬没什么食欲，躲在蒸气后头悄悄瞄着尹皓，努力想着要和他说些什么，但每次哥哥望向他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假装埋头在吃，于是无意间遏制了几段本可以开启的对话。
桌上还有一大堆菜，两人却都已经放下了筷子。
“还吃吗？”尹皓问，看着是要结账的意思。尹梓扬生怕这次见面就这样结束了，于是赶紧点头说吃，拼命往嘴里塞着肉，又被辣得吞了一大口饭。
真糟糕。他一边吞咽一边难受地想，好不容易和哥哥见了面，居然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结束了，还吃了一顿食之无味的饭。
“等会要不要出去走走？我带你去江边转转吧。”尹皓突然说。
他惊喜地抬眼，如释重负地放下碗，用力点了点头：“好。”
夜晚的风有些凉，吹乱了江边人的头发。城市的光倒映在微波荡漾的江面，应和着夜晚的喧闹，绵延至地平深处。
尹梓扬眯了眯眼，走在尹皓身边低头盯着自己帆布鞋崭新的鞋头，两手抓着尹皓在路上给他买的可丽饼，闷头一下一下咬着，感觉胃里终于舒服了点。他悄悄转头看向尹皓。
尹皓正在看他，表情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紧张地移开眼睛小声问：“怎么了？”
尹皓突然伸出手，他立刻停在原地不动，感觉衣领被人轻轻扯了起来：“你衣服的标签忘记剪了。”
他脸嘭地红了，赶紧伸手去遮，不小心把咬了一半的可丽饼掉在了地上。他懊恼地咬住了嘴。
尹皓从容弯腰帮他捡了起来，塑料袋轻轻勾在手上，又靠近他说：“我帮你摘掉吧。”
“没、没事……”他慌张地使劲一扯，感觉标签的塑料横条割进了他的肉里。他忍着痛把标签塞进了裤袋。
尹皓随即往旁边侧了一步，和他隔着两个手掌的距离。他后悔地抠着自己的手。
两人沿着江边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尹皓突然说：“你长高了。”
“诶、嗯……”他低头小声辩解，不住去瞄尹皓的脸色，“就长了一点点……也不是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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