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知道自己在梦里，但他把这个梦继续下去了，反反复复的回忆，那刻骨的痛感，让他如此真实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自虐一般。
小时候，虽然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但母亲是年轻美丽的教授，父亲去得早，自带神秘BUFF，小顾盼又经历了多次跳级，脑袋聪明，长得好看，所有人穿起来都不像样子的校服，却在他身上那么熨帖，走在校园里，就是一道最好看的风景线。
宠爱得到太多的顾盼，颇有一点，似乎，恰如其分的狂妄，却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他实在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觉得自己一切的不同，都像一个南方人却喜欢吃甜豆花一样没什么大不了。所以当母亲对他有所怀疑，试探着询问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危机的来临。
“我最近老听你说那小男孩，他是不是很特别啊？”母亲状似随意地一边看电视，一边跟地毯上的顾盼聊天。
好运终结，厄运降临。
小顾盼模模糊糊地知道好像是不太对的，但是他那时候还看不懂这个世界的禁忌，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反正自己的一切，都会受到宽容，母亲向来对自己的一切都没什么意见。
顾盼看到14岁的自己，青春期刚刚开始，一个春天的下午，稚嫩的小顾盼在母亲的引导下，兴奋地说出自己隐秘的发现。
其他小男孩都对班里的漂亮女生很感兴趣，只有自己，品味独特，别具一格，喜欢男孩。
顾盼知道那是梦，但是看着小小的自己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先知了一切的顾盼心里发疼，他捂住耳朵，但是梦里没有退路。
他听到梦里的母亲警觉起来，细细盘问起顾盼的一切，和男同学们在一起的每个细节，为什么喜欢那个男生，喜欢他的感觉是什么样子。
那个小男孩每一句快乐的回答都让事情变得更糟，顾盼听得呼吸急促起来，他很紧张，很想回到那个时候，阻止这一切，小屁孩你闭嘴，闭嘴！！
但是14岁的顾盼听不到19岁的呼唤，他兴奋地说着自己的感觉，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这就是初恋的感觉，是暗恋的感觉，但是因为这个人，他感觉到兴奋快乐，想要跟他在一起。
甚至，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对这个人是有反应的。当然，这个细节他没好意思跟母亲说。
但张念予是成年人，是一个母亲，她不需要听到那么赤/裸的话，就能明白自己的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段对话像一把钝刀，正一句句划着顾盼的皮肉，一切滑向了不可挽回的深渊。小顾盼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为什么母亲的情绪好像越来越不对劲。
小顾盼的迷惑更让张念予火冒三丈，错而不自知，错上加错！
好像是为了盖住母亲的声音，顾盼捂着耳朵念了出来，和张念予的每一个字重叠。
“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我竟然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你有哪一点像你爸爸！你怎么对得起他！”
“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我竟然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你有哪一点像你爸爸！你怎么对得起他！”
……
这段话有回声，一次又一次重复着令人头疼欲裂。张念予甩开小顾盼的手，转身就要走。
小顾盼不知所措地在背后抱住母亲，“妈，你要去哪儿！”
“给你办转学。”
小顾盼还是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直觉母亲一走，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张念予挣开了小顾盼，顾盼立刻扑过去想帮过去的自己一把，两个顾盼都在喊着同一句话。
“妈你别走！”
就像被巨大的离心力甩了出来，病床上的顾盼骤然醒了，身体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
病房里的人很快捕捉到了这个信号，张念予手脚麻利，第一个冲过来，“你醒了？”
顾盼浑身都是冷汗，循着声源缓缓移动脖子。
“妈？”
“嗯。”
和基地前的对话一模一样，两个人再没别的可说，各自挪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很多年没有这个习惯了，和母亲说话，和儿子说话。
林禽坐在病床的另一边，轻声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顾盼这才发现林禽也在。
“有点……虚。”
林禽点了点头，“这是正常的。”
顾盼的眼睛缓慢地扫视了病房一圈，林禽拒绝了张允峰的帮忙，亲自帮顾盼把病床摇起来。
顾盼看见自己手上正在源源不断输入液体的针头，呆滞着：“我……怎么了？”
“你休克了，是情绪性的，注意休息调整状态就行。”林禽尽力平静道。
顾盼这才慢慢想起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一切，好像没过多久，又好像已经是上个世纪一样遥远，就像隔了一辈子，令人怀疑是不是真的。
“我能……看看我的……手机吗？”
林禽迟疑了，但事情走到现在这步田地，和自己也有推脱不了的责任，没有早点让他防备。
但是，既然封闭的基地也不能保证顾盼的安全，就必须及时止损。
林禽拿出了顾盼的手机，递给他。
张念予抢了过去。
她动作极快，运动基因和顾盼一样优秀，敏捷的一瞬就稳稳当当从林禽手里拿走手机。
“不用看了，没什么营养。”声音平平淡淡，就像以前不让顾盼偷看闲书好好写作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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