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华胥故里。
此处山水如画,一番好景色。若是游山玩水,必定是一好去处。只是,李尚平可无那闲情去瞧山水,她巴不得办完事儿紧赶离。
至石门岭山脚,寻得一间老客栈过夜。说是客栈,不过是间酒馆,楼上多几间客房给住。
进了那客栈,乌烟瘴气,酒臭四溢。左边儿俩位大汉饮酒划拳,右边一群壮实爷们儿光膀子食肉餐,张嘴便是韭菜蒜味。还脏话连篇,尚平一进来就听见人粗着嗓子骂道:“截他娘的头!”
“丢,真催呕。”李尚平五官皱成一坨,着实受不得这番大老爷们的粗犷味道,上楼躲着。不闻烟酒味,舒坦许多。
她安置好物什,检查过房间无古怪,拒了店家的酒食。她衣裳也不换,就躺倒床上。她透过纸窗那薄薄一层白纸,望油里墨色的天边儿。
望着,她又觉不妥,怕那些粗老汉图谋不轨,人多了她可打不赢,便在木门设了简易机关。倘若有人抵了线,就会响铃,同时还会横飞出一把铁锹敲烂其后脑勺儿。
又将叶上白的剑柄置在手心,便觉一切妥了,她才安心睡去。一闭一睁眼,一宿安眠。李尚平不晓得自己竟能睡得如此之沉,真当是累着了。
清晨五更不至,寻了一本地郎儿带路,一队人马往山里头悠悠地赶。
路上那本地郎与尚平闲聊,那小伙儿见她一副漂亮皮囊,问她:“姑娘望着不像刺客女侠那一类人,倒像个贵家千金,怎做上这种活儿了?”
尚平眉尾一翘,咧了嘴笑:“生活所迫。”
“着实,这年头混口饭吃不得容易的。”郎儿点头叹气,好似想着了甚么,又道:“近几年的女娃儿也都这番能干了。先前那队叫我带路的人马也是个女侠领头,老凶了。”
李尚平一听,一急,揪了那郎儿的衣领一把拎至自个儿跟前,眼里溢出灼灼烈火似的愠怒。她从嘴缝里憋出几个字眼:“何时去的?”
小伙子惊其气力之猛,竟挣脱不开这魔爪。他颤着声:“昨日……午时三刻。”
李尚平松了手,咬了牙。谁不知倒斗大忌,一山不容二虎。活着倒完斗本就够难了,谁料向老天祈半月的祷,全都祈到粪坑里去,好运可真是不给我李尚平留一星点。
“少主,这该如何……”气氛略尬,一青年斗胆在尚平姐的极低气压下,阉人似的捏着嗓子,问出一声。
“走,干活。”尚平火着了,讲起话儿来恶狠狠地,惜字如金,“遇着了,杀。”
李尚平迈着稳健的步子,自顾走了。余下的几个硬汉见平时少主好声好言,面目和善,鲜少见其如此发火,他们倒是被李少主这气势给嚇得,与那小郎面面相觑。
小郎儿整了整衣,哭丧着脸:“如今这姑娘家的,咋一个比一个凶。”
领路领到一片密树林中,斑驳的日光照着那黑洞洞的盗穴。人陆续进了,穴内窄小,人挤人。
尚平掏着衣兜,摸出一火折子,火光照了见身边几个黑漆漆的大汉,她顿时觉得这些人也长得怪可怖的。入深些,着地便是平整的墓道。
墓道径直,黑得见不着五指,旁边是条水沟,应当是静水,不见流。
沿着主路走,走了许久不见动静。兜兜转转,终转回了原地。
“得嘞,原来先前几帮墓贼不是被粽子咬死的,是走进来转死的!”队伍里一汉子憋不住气,脚蹬着地,暗暗地骂。那人说了这话,李尚平便回头瞧他了。
尚平的眉眼,被火折子的光照得炯炯有神,盯着万分专注。她左手拇指一撇,将剑身顶出剑鞘,身子前倾,右手俩指捻着火折子,欲向左势。其他人陆续回了头,变了脸色。
那汉子被盯得发了毛,颤颤地问:“我说甚么不得体了?”
不等回答,火光一灭,霎时漆黑一片。漆黑里,那汉子被一灵巧的身子撞开,又被一物什狠狠抽中了脸,摸下来竟是一剑鞘。
青色的身影握着那银剑,闪过一道白光,抡出一套剑法,看不清,只听刀剑铮铮声。
又有人点了火折子,照了清,这时那汉子才晓得是自个儿身后有鬼怪。
那鬼怪似条白蛇,白铮铮地一条,比腕粗,且并非单只。鬼怪与李尚平迅猛之势不相上下,听那刀剑声,这鬼怪应当甲皮坚韧,刺不透。
只见一件白影横飞来,一连捅死了两人,其他家伙见了,收了愣,忙招架住这如虎猛的攻击。
“这是素链子!”李尚平命令道。这声音清澈,铿锵有力,一时穿透了他人的耳,人人都听见了。“对着颈砍!”
“这玩意儿上下两头一同粗,哪是颈啊!?” 最壮的那爷们儿一头拿柄短剑挡了攻势,一头问尚平。
尚平杀戮不停。吸气,呼气,将三尺一寸银刃劈下,砍下一段银似的白;松手,换手,侧身刹那又落下另一道白。
墓地阴冷,哈出一口白气,李尚平刀锋光亮似的眼神在亦水亦雾中更为锐利。
尚平一番操作,那爷们硬是看得有些愣,这一愣,便是要死。尚平预见了,奔去一把夺了他手中短剑,一个翻身横劈去,剁了那素链子九寸,连着苍白头颅一并钉入幕墙三分。
素链,蛆之身,蛇之骨,犰狳之白鳞,乃邪中之邪,污中之污。喜阴厌光,遇气则动,乃守陵之邪物。
尚平抹去颊上一点血红,言道:“要你命的那九寸长,便是头;末一点,便是颈。”
言罢,她遂反手白刃一挥,将最后一条素链去了头,血珠横溅。
事了平息,李尚平穿过目瞪口呆的一排弟兄,一边走,鞋跟搁着地面,步子迈出响声来;抽了条布绢子,顺着剑脊将染血的白刃一抹,殷红的污黑的渍,都抹作一团,丢了罢。
至那先前救下的汉子面前,从手中取了剑鞘,道了声谢。几人指夹着的火折子半燃不燃,火光幽幽,同李尚平哈出的白气混绕一团。
她那本是清莲般的面容,如今见得含几分魔气和妖媚。
正在众人震惊之时,只有李尚平自个清楚如何。她为了开局镇住些不服管的弟兄,除了这害人的素链子。但其实闪了腰,扭了腕,左腿都差点儿拐了。
装便要装到底。她蹬着这颤巍的左腿,使着这晃抖的腕子,挺着这酸痛的腰子,端正地站,往边上那水沟一指:
“素链子从沟里钻出来的。一出来,水就流了,水底有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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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链,蛆之身,蛇之骨,犰狳之白鳞,乃邪中之邪,污中之污。喜阴厌光,遇气则动,乃守陵之邪物。”——我编的,假的,没这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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