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光打着,显出了点无限温情。
Lynn眉一挑,从客厅绕到了阳台,她靠着吹夜风,听到屋子里偶一传来点应声。
她低**,揉了把欧元。
难得地觉出了自己有点多余。
电话里说着自己还在区县出差的陶京,此刻正在家里收拾行李。欧元摆着尾巴吐舌头,蹭他的小腿。
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
陶京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他需要去做一些事情,去解决一些自己的问题。
倒也不必徒然给小孩增添烦恼。
“姐,”
陶京难得放软了声,他拎着小只行李箱,埋头搂着欧元的大圆脑袋,狠狠嘬了一口,
“姐,欧元就交给你了,”
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断腕托孤。
“我得回去一趟。”
回去,
回哪儿呢?
回北京。
Lynn锁骨上是一列展翅的黑雁,她半靠着阳台虚眯了眼,那眼神,半戏谑,又半调侃。
陶京摸了摸鼻尖,默着声,又盘了把欧元脑袋。Lynn比陶京大小几岁,他叫老张,叫雁子,但就是不大叫姐。
除非,
除非。
Lynn送陶京去的江北机场。
车刹在路旁,
戒烟小俩月的张铭雁,去便利店摸了包七星。她挟在指间,捻了一捻。话攒在唇齿间,顿了一顿。
陶京垂着眼,也没应声,车里照明灯暗黄,睫毛打下的阴影就被拖得迤逦夸张。
张铭雁想问问陶京近来怎么样。
但细想这话挺废的,所以她索性就吞回去了。
她又哪里不清楚了。
酒馆关了,
赶在休学时限结束前复了学,
陶京把错过的实习补上了,
差漏的学分凑齐了,
只等着提交论文,结束答辩,
一切的一切,陶京正接茬跟着两年间中断的位置继续着所谓正轨。
Lynn望着不远处的亮晃晃的机场晃了下神。
女性的第六感向来是敏锐的。
陶京身边,多了位小朋友,
小朋友人挺不错的,
或者来说,连笑是张铭雁亲手给推到陶京面前的。
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她指间转的烟停下了。
张铭雁并不想多言些什么,
挺好的,
但,
但,
手下一动。
陶京拿手里的烟和她的碰了一下。
两枚橘黄的光,熟练地交错着画了俩双十字。
“姐,”
Lynn被扎扎实实拍了把肩膀,
“放宽心。”
车门开了又关。
车里灯暗掉了,
她撑着落下的车窗,任由指间的烟燃了个尽。
两年前,
陶京休了学。
一年前,
他被张铭雁亲手逮回来的,为此她找遍了大半个南方。
等陶京消失的消息传到Lynn这里时,他其实已经从学校不见很久了。
发生了什么?
Lynn接到梁政打来的电话时,懵得在床上坐了半个多小时。
这很荒唐,仿佛一个失了分寸的愚人节笑话。
陶京打小性子倔,主意正,一根反骨铮铮响,一场高考,把自己支出了千余里。
但默不作声就做人间蒸发的,
这绝对不是他。
Lynn赶到机场,临了买了最近的航班。
陶京那段有什么异常吗?
发生什么了吗?
张铭雁靠在机窗上,把那记忆一点一点碾碎了磨成渣来看,终于打犄角旮旯里翻出点苗头来,
陶京朝她开口,借了笔钱。
这事稀奇,陶京一直有私底下自己做点投资,也没见缺过钱花,
但这事太小了,小到她多问一嘴都忘了。
Lynn站在梁政的大门口,当头烈日倾盆下,她一阵眩晕,头回,打小到大,这是张铭雁头回为了陶京焦了心。
她找到了特训队,找到了晁一臣,
陶京这一走,整个挑子算是彻底撂下了。当年也才大一的晁一臣忙得脚不沾地,兜头的汗,他抬手擦了下鼻尖,望着面前的Lynn哑了声,
他俩在小食堂里对坐着,
晁一臣把一额的汗,一点一点揉进了纸团里。
他知道的也不多,就零头碎八地,一点一点往外挤。
张铭雁就被一点一点扼紧了咽喉。
晁一臣说京哥谈了个对象。
哦,对象。Lynn撑着下巴,她从记忆里揪出这件事来了。陶京还说过,暑假要带人姑娘回北京玩的。
但后来病了,
晁一臣顿一晌,唇干裂起了皮。
病了?
怎么病了?
什么病?
张铭雁细细柳长的指尖被桌沿磕断了。她没出声,脑海里飞速蹿过的是一连串的疑问。
后来,
后来啊——
晁一臣声一颤,把头偏开了,他含糊着言语着,
人没了。
Lynn一颗心被那个尾音拉拽到了谷底。
没了。
没了。
人没了。
是病死的吗?
张铭雁了然地啊了一声,她是明白那种痛苦的。那是种无可奈何,那是种爱人逝去而留不住。
那是种精神重创,
那是难以言说的意难平。
不,
可惜,
可惜晁一臣把这种了然打破了,
他把浸饱了汗的纸团,捏扁了,揉圆了,又撕成了碎渣,零零散散铺了满一桌面,
不是的,
晁一臣声有些微的颤,
是,其实是,
他长吐了一口气,
是跳楼没的。
长长一节烟灰坠了地,
Lynn打了记哆嗦,她被燃到末尾子的烟烫了手。车里的灯灭了,张铭雁在一片漆黑里捂住了脸。
酗酒,
酗烟,
沉溺于咖啡因和尼古丁,
陶京因为漫天漫地的噩梦而厌恶睡眠,
到最后,
到最后啊,
他就丧失了睡眠这种基本能力。
Lynn趴上了方向盘,铺天盖地,泄了劲的无力。
“这位女士,是不舒服吗?”车窗被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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