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故事。
俩青春期半大小孩,闹了别扭,离家出走,钱花完了,饿肚子了,没地睡了,回不去了。
吵归吵,家长的训导里,总算有句进脑子了,
出门在外有困难,记得找警察叔叔。
年纪小归小,好赖是记事了。一碗泡面,喂不饱肚皮,俩小子眼神还是绿的,也不知是几天没吃上饭了。
有骨气,
可惜骨气抵不上肚皮空空,一粒米也无。
连笑绕道去了附近小学门口的夜市,盖饭拎回两口袋。
回来的时候,陶京正在打电话。
一个没接,又打一个。
烟头杵开灰白圆印子。
俩小孩筷子一撇,吃得狼吞虎咽,烫得眼泪直彪。
陶京那头电话可算是接通了,
隔着半个房间,连笑都能听到里面的骂声,叫声,失而复得破了音的哭腔。
连笑坐在椅子上,他旁边恨不得把脑袋也塞进盒饭的俩,手下是越来越慢。
鼻头一酸,那声,就挺响亮。
到底是小朋友,
想家了。
一夜的兵荒马乱。
俩小孩跑还挺远,雄鸡地图上直线距离跑出了五厘米,跑出了两个省,咂摸着要不是兜里钱用干净了,还能再往外跑远点。
电话那头,家长临了去了火车站买票,但再怎么着,也得明儿才能到了。
两盒泡面,四盒盒饭,俩小孩吃得干干净净,愣是一口没给剩的。
满地狼藉。
吃饱了,喝足了,心定下了,困劲就翻上来了,
俩往椅子上一团,抱着外套,闭眼就着,跟俩仓鼠球似的,推都推不醒的。
连笑打椅子前站起身,
吱嘎响着,也没能给人吵醒了。
他和撂下电话的陶京打了个眼对眼,是都乐了。
你瞅瞅这出整的。
火车站的候车室里,有人拿行李包作枕头,睡得正香,月色窸窣,路灯窸窣,他们在公交车站前等公车。
这陡然一静,他俩摸了摸鼻尖,是都怪尴尬的。
“我... ...”
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就是异口同声,
“还是你先说吧。”
声就又叠上了。
他俩在站台前背过了身,笑就融进了风里。
陶京抬手拐了一把连笑,垂着眼望他,说呗。
说什么呢?
连笑抓了抓碎发,想说的本来挺多的,能说的本来也挺多的,但到了现下,好像就没必要再说了,
他打着轮转吞回了肚子里。
公车徐徐进了站,连笑拍了把陶京肩膀,擦身过的瞬间,他压低了声,在人耳朵边上嘀咕了句话,
“行了,我走了,”他攥着背包上的前门。
门在身后合上了,
这班人少,
零星着,就一两个人,
连笑坐在公车窗户边上,只露出半截乌漆发顶来。
公车徒留下了一排尾气,
陶京在原地愣了半天,他把手揣进了裤兜,再转过了身。
站里有列火车到了,
人潮奔涌出,
陶京和一个又一个的陌生人逆行擦肩过,
声喧闹,
有在人海里挤丢了同伴的,拔高了嗓门在喊,
有走错路的,满脸疲态,
有行李太大,没留神和人磕了碰了的,两颗炮仗旋即炸开了锅,
那夹杂其中,逆着人潮,突然笑起来的陶京,看起来也就不稀奇了。
谁会在乎,路上那个擦肩过的陌生人,是为什么忽然笑起来了啊?
“如果周末有空的话,记得回家,”
家这个概念,连笑不大常用,
所以捻在唇齿间往出念的时候,就生涩,
陶京把连笑让进自家门的时候,
说你不必把这当作一个家,当个落脚地就好。
“如果有空,记得回家,”
连笑拖长了音笑了,
“还有就是,”
说完这话,他有点儿不大好意思,连笑抬手摸了把后颈,
“等下次天气好,我们去约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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