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预备劝他复读？”Lynn问于乐。
就凭着目前这情况来看，复读的确算得上是连笑最合算的路子。对夹马水二中来说，也是件好事。
“还是得看这孩子自己吧，怎么走不是条路子啊。连笑啊，主意正着呢。”于乐笑起来下巴颏上一梨坑，看着特腼腆，
“啊，对了，”
于乐这唇一抿一顿，就现出点犹豫来，
“班上另有位同学， 让我给他带句话来着。”
许知铭，
夹马水二中，年级知名善财童子。
高三后半段待家，出国留学预备。
也是于乐驻扎学校一个月里，唯一一位，来找过连笑的。
是于乐先发现他的。当时于乐正闷头在教室写教案，他抬头歇歇眼，脖子扭得咔咔响，他一愣，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许知铭。
一半大小伙子，不知在门口守了多久。揉着衣角，许知铭面上的愧疚都快溢出来了。
这孩子一直觉着对他抱有歉意，因为把高三那茬子事全揽自己身上是许知铭的主意，但连笑一直误会是传话的于乐做的。
于乐一直解释说没关系，但架不住许知铭坚持。
“于老师，如果你能遇到笑笑，能把我电话给他吗？”许知铭递过来一张纸，纸上有串数字，他攥紧了背包带，“我要出国了。我有份礼物，想亲手送给他。”
连笑仰躺在陶京小酒馆的沙发上，脸上盖着张纸。
“去呗，笑笑，”陶京把纸一把薅，“你犹豫个什么劲啊。”
“还来得及的。”
连笑被光晃了神儿，眼一闭，翻一侧身，懒得搭理。
十一位数，他早就背得是个滚瓜烂熟，你爱拿不拿。
陶京觉着没意思，叠吧叠吧往连笑手里一塞，又缩边上擦自个儿头盔去了。
这位哥哥，近来凭添记新爱好，一架摩托做代步，小酒馆门口一停，忒飒。
问：买来作甚？
答曰：未来用得上。
“要来感受一下秋名山车神的速度吗？”陶京兴致勃勃朝连笑晃了晃手里的头盔，“可以给你贴个招财猫。”
连笑翻一记白眼，懒得理他。
于乐同志任务圆满达成，终得一清闲，见天儿带着未来小舅子满城高校的到处跑。张铭凡小同志激情发言，励志要来渝城，漂亮话是这地山清水秀，适宜养老。
Lynn敲他一记脑瓜崩儿，凡子瘪了瘪嘴，说句大白话，你们这群人怪缺德的，组团往外跑，留他一人在燕城，怪没意思的。
那边的一家三口，忙着选学校选专业。
这边的连笑看着不慌又不忙。
两头管不着的陶京，就只得无聊到又换了盆水，把他那宝贝新摩托又给擦了个第三道。
距高考志愿报名截止还有一周出个头，
连笑仰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直发呆，
复读？去哪所高中复读？
填志愿？选哪个学校，又填哪个专业？
每学期的学费是多少？又去哪里凑？
连笑想得头疼，索性一翻身，抛之脑后。
高考志愿还有一周能填，许知铭今天就走。
人这缘分是说不清楚的。于乐撞见连笑的那天，恰好比许知铭走的日期早一天。
许知铭。
连笑把这名儿叼在舌尖上念叨。
他要出国了啊。
连笑拿手枕着后颈，调整了一个相较舒坦的姿势。挺好的，他想，但见面就算了。
他知道许知铭有在找他，所以他一直在躲。
连笑那口气憋胸口太久了，没处吐没处撒的。
“真不去啊小表弟？”他眼前的天花板突然变了形，现出了陶京的一张脸来，他俯望连笑道，“现在走还来得及。”
“滚蛋。”连笑眸一闭，眼不见心不烦。
他同许知铭在教室里接吻。
连笑从于乐口中听到这个谣言版本的时候，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
那也算得上是一个吻吗？他撑着下巴作琢磨。连笑还记得，那天很热，头天的天气预报作出了四十度高温预警，提醒市民出行注意防晒，切莫中暑。
下午休照例只有半个小时，剩下半小时被克扣，等待着播放昨日过期的新闻联播。三十分钟太短暂了，连笑是舍不得拿来吃正餐的，他啃着面包私自占用了许知铭前桌的座位。
许知铭假哭着干嚎今晚又得开夜车。
连笑听得好笑，许知铭同志每日一抱怨成就达成。他百无聊赖趴臂弯里鼓起腮帮吹刘海，夕阳西下，汩汩地气往上涌，窗外那景儿起了波浪。教室很凉，台式空调轰轰鼓着风机，空气很干，连笑扯着唇上干裂的白痂。
许知铭坐在窗边，抱着画板埋着脑袋，一脸的苦大仇深。连笑懒得开口，他直起身，越过许知铭去摸窗沿，他想歇条缝，教室里干闷，他想泻一丝的热晚风进来透透气。
耳廓一热，鼻息热腾。
许知铭忽的身半倾向前，离得好近，近到连笑能看到他被夕阳光烘得金灿灿的睫毛。
连笑呼吸一窒，脑袋空白一片。
旋即有人推开了教室门。
连笑忙慌着倒退两步，撞翻了前排桌上堆积成作小山的教辅。
他耳根子红了个透。
许知铭甚至笑嘻嘻地伸手拽了他一把。
在当时，他俩谁也没料到后续会成这个样子。他俩都只当作是个恶作剧。
流言是会发酵的，像是一种病毒，经由人口，飞唾四溅，他们潜藏在言语里漫散阔开，再加速变异。
连笑性子独，旁了没事，得空就爱趴在桌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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