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一个人半小时,一个教室鼓鼓囊囊能挤将近六十名学生。
他们是全年级唯一的一个文科实验班。
什么概念啊同学们?!
这二十四小时的一天,整个班就得浪费近三十个小时啊。
时间是什么?是金钱,是生命,是高考答卷上的分数。
教任数学的老班抠搜高三的这点子时间就像抠搜他日渐上移的发际线。
渝城葛朗台,夹马水二中严监生。
连笑的高中,夹马水二中。
一个名字又土又古怪的高中。
但校徽很漂亮。
对称两朵江浪,一金一蓝,金线机绣。衬得白底儿蓝边的土气校服都给上了几个档,虽然连笑一度怀疑这是他们学校为了多收钱才搞出来的名堂。
他们高中收费的确比一般的来得高,这或许和地理位置有点脱不开的联系。夹马水二中距离2002年的渝城,最繁华的地段解放碑的标志性地标,那座碑,步行不超过五分钟。
离商圈不足500米,过条马路就是八一美食街。
是个除了沉心学习外,什么都适合的地方。
高考政治考卷上的时政题,让每天半个小时的新闻联播变得必不可少;然而对于教授数学的老班来说,每天划拨出半个小时的时间让这一群兔崽子来看电视,显然是得要了他的老命。
问题总得解决。而事实证明,周扒皮的盈利哲学,放到2002年也依旧适用。
老班苦口婆心开班会,拿着教棍砸黑板,白烟皑皑粉尘四起,雪花儿似的四处飞,头排同学吸了不知能有几肚子。但这显然不关连笑的事,除非刮起龙卷风,否则他的最后一排始终风和且日丽。他塞着耳塞,埋着颗脑袋做从老班桌上顺的理科模一数学卷儿上的最后一道大题,凳子晃得风生水起。
连笑数学好,所以选文科,这并不矛盾,因为他文综也不差。
班会没什么好听的,所以他从来不听,以至于直到班会结束,他才后知后觉他的高三每日娱乐——打两把球——被残酷剥夺了。
干
他搁心底比了根中指。
此次班会的核心意旨,在于商讨每日新闻联播的观看时间。
班级管理参考民主自治,欢迎意见,但拒不采纳。最终拍板定论,下午休提前半小时结束,六点半准时开播前一晚的新闻联播,老班对此表示非常满意。
想也知道,整一班的怨声载道无人理会。
这么说倒也不对。
他们的新任政治老师实在难掩内心愧疚,转天上课就拎着一大口袋大白兔、珍宝糖玉米软饴前来慰问。
真不愧是刚毕业的,良心还没泯灭,连笑把颗玉米饴糖嚼得咯吱响,腮帮鼓起一个圆润的弧。
顶上他们前任老班空缺的,是学校新来的政治老师,姓于名乐叫于乐。挺安静一人,挺好,不抽背。他们前任老班是个作风老派的老太太,总爱抽背,要求一字不拉,全文背诵政治大题,贴讲台的座位名单同死亡名单本质上也没甚么区别。
半觑着眼,老太太从滑到鼻尖的镜片往下看,随心点俘虏,被点到的就是午时三刻的死囚,挨个儿排着队上赶着挨枪子。
忒傻。
所以连笑一上政治课,就条件反射地后脖颈子发紧。
对比之下,后来的于乐就显得很是可爱了。这是连笑对于这位新来的政治老师唯一的印象。但在他们班女生的眼里就不同了,这位年轻老师俨然成了大家的生活之光。
高三这年,有很多东西是可以舍弃的,譬如连笑的每日娱乐,又譬如说女孩子们的生活之光,老班总爱说大家努把力,进了大学就好了,只要进了大学想干什么都可以,
连笑晃着椅背看迟到一天的新闻连播,他心想老班净会瞎扯淡,饼画得倒是又圆又大。
全国的新闻联播开始时间都是七点,但他们的是六点半,
不是提前,而是脱节。
外界消息的接收,在这一年里,被放缓了二十三个小时半。
连笑在高三脱节,而地球正常运转。
班上的女生们叽叽喳喳,她们在紧凑的课间十分钟兴奋讨论着依萍、如萍和书桓,连笑赶着周六上完晚自习回家吃夜宵的功夫,才知道她们说的是最近正在央视热播的电视剧。大眼睛的民间格格剪短了头发换上了艳色旗袍。
连笑听不懂女生们讨论的《情深深雨蒙蒙》这周新剧情,也分不清楚男生们口中叨叨的魔力宝贝和大话西游online2。
但这无关紧要,毕竟高考不考。
所有与高考考点无关的外界信息都暂且变得毫不重要。
直到某天下午休时,许知铭难得主动放下了手里的素描,问趴在教室最后一排困觉的连笑要不要去操场‘放风’。
放风是不仅仅只放风的,他们还可以趁着散步的空当背背时间表。
“辛亥革命发起时间。”
“1911年10月10日”
“洋务运动前期口号。”
“前期是‘自强’,顺赠一嘴,后期是‘求富’。”连笑其实挺不爱笑,但偶尔一笑会冒出点儿虎牙来,亮亮尖尖的,路灯底下很是扎眼。
“那,世界上第一个法律承认同性婚姻合法的国家。”许知铭平静得仿佛只是随口问了嘴今天的二食堂有没有供应卤鸡腿。
“... ...?”
连笑掌心开始发潮,他下意识抓了把校裤裤腿。
“是荷兰,在去年,2001年的4月1日。”
许知铭黑漆漆一双眼,盯着连笑望了蛮久,又很平静地滑开。
“怎么忽然说这个?”太镇定了,连笑开始警觉自己的健康是否敲起警钟,他已经因为高三睡得太少而出现幻觉了。
“因为,
说不定未来的某天我会用上呢。”
许知铭无所谓地朝他耸了把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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