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厉和楚余年站在温不离帐子外，听里面有说话声，而且像是位夫人。
两人略等了片刻，见杨乾元的夫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过侯爷，楚将军，”杨夫人行礼道，“我在甘州听说侯妃病了，怕没人陪她说话，所以来看看她。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两位请进吧。”
“夫人慢走。”沈厉和楚余年说。
进了帐篷，沈厉见温不离披了件半新不旧的薄披风坐在椅子上，问道：“你风寒还没好，怎么没在床上养着？”
“躺的我浑身疼，所以想起来坐坐，两位找我有什么事吗？”温不离问。
楚余年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说：“哦，没什么事，就是想着你在帐子里修养好几天了，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
“也好。”温不离想了一下说，“对了，为何我醒来这么多天没见我师兄？”
“他帮你出去找一味养生的药材。”楚余年挤开沈厉将她搀起来，招来沈厉一脸不解，他心想这两人之间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吗？
楚余年护着温不离出了帐子，沈厉跟在后面像小跟班一样，他听见楚余年说：“方溪被石老扣在珞珈山了你知道吗？说是溪子偷吃他的烧鸡，非得让溪子还给他一只，否则就不放人。后来还是你师兄派人去传话说急着用失心藤，结果石老倒是让人送药回来了，人还给扣着不还呢，笑死我了。我就说方溪这贪吃的毛病早晚要给自己惹事。”
温不离笑着说：“谷里的人都很和善，方溪在那不会吃亏。”
“我才不担心他吃不吃亏呢，他那两下子，大齐鲜有人能打得过他。”楚余年说。
“也是，”温不离赞同地点点头，随后在沈厉看不到的地方给楚余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沈厉弄走。
楚余年会意说：“咳，那个侯爷，你不是安排给灾民加发粮食么，我看那个荣安不是个老实人，你要不要去重新安排个采买粮食的人？”
沈厉不走了，抱臂道：“你敢指使我？反了你了，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说话人家也得听啊，反正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沈厉看看两人，“哼”了一声走了。
见沈厉走后，温不离也懒得走了，干脆寻了个石头坐下来。现在已是初夏，阳光渐热，四周一片翠绿浓荫，很是惬意。
“你说侯爷给灾民加了粮食是什么意思？”温不离问。
楚余年一提到这个就来气，之前侯爷中毒，他们一直顾不上赈灾的事，全丢给杨慎那边的人弄。结果那天去沉香亭看了看，灾民个个面黄肌瘦的，吃的是清水一样的粟米粥，粥里还掺着石子。那些上工的累了一天回来也就混个水饱，饿得腿软，气得沈厉当场就对那个管事的荣安拳打脚踢。
“杨慎不是个东西，赈灾粮里掺石子，还不给人吃饱。侯爷发了一通火后，自己掏腰包给灾民补粮食。不过也不能说是掏自己腰包，他用的杨乾甘孝敬他的银子。”楚余年解释说。
“你家侯爷当初上玉凉关也是这么干的吧？”
“不，要照他那时候的做派，杨慎留这儿的管事荣安就活不成了。”楚余年不无遗憾地说，“当年他可是直接宰了有粮不发的监粮官呢，现在他收敛多了。”
“可惜，没看到他发火的样子。”温不离说。
“那得吓到你，他发起火来能把小孩吓哭，跟恶鬼现世一样，还是别看了。”
其实那日，沈厉确实动过砍人的念头。
他解毒醒来后便去了沉香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几个不挡风不避雨的破烂棚子。大中午，瘦到只剩一层皮的小孩躺在破布上不知是死是活，而他的母亲只是木着脸呆坐着。
这时油光水滑的荣安闻讯巴巴跑来，见沈厉脸色铁青站在那里，不仅没有一句安抚解释，反而话里话外想赶沈厉回去修养。
“侯爷身子刚好，怎么就跑来吹风了。这里有小的照应着呢，您回去安心修养吧。”荣安陪着笑说。
沈厉冷笑一声，抬脚就把人踹到了对面木头柱子上，柱子拦腰折断，荣安也趴地上半天起不来。
听见想动的灾民都陆续聚过来围观，见那位平时对他们不是打就是骂的大人被踹倒在地，心中感觉痛快，却不敢表现出来。
沈厉一步步走过去，趁着荣安撑着双手想爬起来的空档里，又狠狠补了一脚，蹲下揪着他的衣领将人提起来说：“你照应？你瞎吗？人都快饿死了。既然这双眼睛用不着，那就挖了吧。”
说着沈厉就要用手指去摘他眼珠，周围一片惊呼，纷纷捂眼不敢看。
“唔唔……小的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求侯爷再给我一次机会。”荣安拼命求饶，抬不起来的双手跟抽筋似的乱舞。
“行啊”，沈厉把人扔在地上，“你跪着向这些人道歉，若是讨到了他们的原谅，我就暂且留下你这对眼珠子。”
沈厉话音刚落地，荣安就赶紧爬了两步，颤巍巍地说：“诸位大哥大姐，以前是我被猪油蒙了心，对不起大家，我以后改，一定改。”
灾民们可不敢为难这些大人，怕以后被变本加厉的报复，于是纷纷让荣安起来说原谅他了。
沈厉没说话，只是扫视一圈，对着灾民缓声道：“从今日起，男壮劳力每人每天做满四个时辰发半升，多劳多得；妇孺小孩每三人分一升，做工的话另奖励肉禽果蔬不等。一个月内所有修复工作做完，每户发放十两银子作为安家费，大家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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