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于游今来说,卢京就像是一帖强力的狗皮膏药,粘得他难受,可又怎么都甩不掉。他不怕打架,可他确实有点怵卢京。他下手至少有分寸,不会把人打得太过狼狈,可卢京却是一点轻重都没有,全看自己爽不爽。不爽,就要往死里打让自己爽;爽,那就更要往死里打让自己更爽。比起不要命,游今自问比不过卢京。
“这灯太暗了。”卢京指指墙上半死不活的那盏灯。
游今脱了外套看着他,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卢京低低地笑了两声,然后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对面墙上闪过一道黑影,卢京的拳头破风而来,堪堪擦过了游今的侧脸。
那一瞬间,风被割开的声音都要比他的拳头慢上几秒,如果这一拳真的落在游今脸上,那游今此时应该已经无法站立了。
纵使游今反应再快,他也还是没能完全躲开。一阵凉风之后,左脸上便有些尖刺的疼痛,游今低下头摸了摸,有几滴血珠被他的手抹开。
卢京喜欢戴各种各样的戒指,这不是什么好事。
没等游今反击,卢京低喝一声冲上前,抡起胳膊拼了死命一样向游今头上砸去,游今眼疾手快,猛地向后撤了半步,弯腰躲开。
可他不能总是只在防御。
在躲避的同时,他右手蓄力,快而猛地击中了卢京的肚子。可同样的,卢京失手之后也没有放弃,他一把搂过游今的脖子禁锢住,手肘重重地在他后背上砸去,每一次的力度都要比上一次大上几倍。
有一瞬间游今甚至觉得他的脊柱都要断了。
踉跄一步分开后,卢京阴森森地笑了几声,笑得游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然后卢京扭扭脚踝,飞起一脚向游今踢来,此时借着光游今才看清,卢京穿的居然他妈的是钉子鞋!
这一脚来得太急,游今又分了神,最终没能躲开,硬是用手臂挨下了这一击。皮肉绽开的撕裂感无比清晰,游今攥紧了拳,心里着起了一股邪火。既然卢京玩阴的,他也不想再顾忌什么了,反正他也没什么可顾忌的。
然而就在他蓄足了力冲上去时,却又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望见那被路灯照亮的路口,站着一个瘦小的男生。
恍惚间,他的胃部又挨了卢京一拳,可他现在顾不上这些。
他不能让陶贝看见,不能!
“走!”他被卢京钳着,却没有挣扎,只是如此对着陶贝吼了一声。
陶贝惊慌地向后退了两步,后退的同时还在微微摇着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几乎是逃一般地,他转身快步跑开了。
游今的痛觉神经在他离开之后才终于又开始工作,胃部疼得像坠了铅球,他几乎要吐了出来。
“嘶?这就不行了?”
“闭上你的嘴——”
骨头与骨头、肉体与墙壁的撞击声沉闷得像黑云里翻滚的雷,“咚”、“咚”得一声声借着空气传出来。游今只有一个念头——不要让陶贝听到。
大约半小时后,战事平息了。因为打了个平手,卢京比来的时候更兴奋了些。他告诉游今,他还会挑时间再来找他叙旧的,游今没有理他。这样的疯子,他实在是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
肌肉放松下来时,酸痛就排山倒海一般侵袭过来,游今撑着墙缓了会儿后才慢慢走出了巷子。
周围很寂静,他没看到陶贝。
应该被吓坏了吧,游今心想。他蹭蹭脸上的血,低头往前走去。
雪地已经被很多人踩过了,他留不下他的足迹,连踩雪的声音都要比以往弱了几分。冷风也没有因为他受了伤就收敛,依旧在夜里哭嚎,风刀割上他的脸,又令那些伤口翻开了皮肉。
他习惯了疼痛,没有再管那些伤,只是一味的走着,心里却是空荡荡的。
像是有什么他一直小心翼翼捧着的、宝贵的东西随着那些伤口一起摔碎了,然后就摔出了里面肮脏的、腐臭的灵魂。
他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打架的事实,他觉得那也没什么必要。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在心里刻意遮掩起来。
很奇怪,上次他救桃子的时候,明明毫无牵挂地就去打了,可这次,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想让陶贝看到。
但他从来就是个扫把星,他希望的事不会有一件成真。
·
走了许久之后,他看到了陶贝。
陶贝站在他家门口,路灯将他的脸色映得格外苍白。
“游……游今。”他小声唤道。
不知道为什么,游今听到他这样小心的呼唤,心里猛地被刺了一下,这么一下的疼,竟比身上那些疼来得更深刻。
“嗯。”他故作轻松地应道。
“我、我没有故意要……”
“我知道。你回家吧,已经很晚了。”
“你脸上……”
“我先回去了,路上小心。”
对话被游今终结,他没有停留地转身走进了小区。
他没问陶贝为什么会走那个方向,没问陶贝怎么会知道他在那条巷子,没问陶贝又为什么会在这里等他那么久。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问题也想不起来。
他呆呆地瘫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想,在陶贝的心里,他大概与张瑜那类人没什么区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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