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朝露在薛家庄里住下的第二日，薛质辛一大早又来了师朝露的院子。他本以为这么早来便能避开薛鹤奴，到了院子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
见到在廊柱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薛鹤奴，薛质辛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陡然猜疑起来：薛鹤奴为什么对施麓如此上心？
薛鹤奴见到薛质辛眼中露出一抹沉思，抬起衣袖佯作遮阳，掩住了口型和阴狠的眼神：“老实点。”
薛质辛定了定心神，来到薛鹤奴身边同他一起看师朝露练剑。
“鹤奴来看施少侠练剑？”薛质辛温和开口。
薛鹤奴怯怯地点头，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自卑：“嗯，爹说的话我不敢不听。”
呵，若是真的那倒好了。薛质辛眼神沉了沉，随即笑道：“是吗，鹤奴终于长进了。”
薛鹤奴隐晦地翻了个白眼，不再和他说话，安静地和他保持一臂的距离。
薛质辛面上笑容不变，只是眼神沉了几分。
师朝露虽然在练剑，但对周遭的事物仍旧留了一份心，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两兄弟的交谈，练剑的兴致顿时低了许多。
一个人看他练剑可以算是享受，但若再加个薛质辛，那就让人难受了。
师朝露瞥了眼廊柱下气氛平淡疏离的两兄弟，收了剑招走到薛鹤奴身边接过他手里的汗巾，也不管薛质辛如何，径自转向薛鹤奴道：“今日可看清楚了？”
薛鹤奴悄悄抬眼看了看他，然后红着脸摇摇头。
师朝露却不生气，反而微微带了点笑意伸出手帮他拢了拢衣襟。如今天气虽逐渐变暖，但仍有些春寒料峭，在盟主府时薛鹤奴已经受了两次风，师朝露不得不替他警醒起来。
薛质辛被他二人视若无睹，此时见他们旁若无人的样子，心中只觉得又是古怪又是诡异，忍不住出言打断：“施少侠，不知少侠何时赶往武林大会？”
师朝露这才将视线放在他身上，淡淡道：“大公子要赶客？”
“大哥，师大哥只是在咱们庄子里养伤……”薛鹤奴也露出紧张的表情，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面上一片诚挚的焦急和恳求，好像一只单纯天真的羊羔。
可哪有吃肉还喝血的羊羔？
薛质辛瞳孔微缩，只觉得一阵意怪，脑中闪过一些画面，胃中忽然翻涌起来。
“呕——”薛质辛失态地推开薛鹤奴和师朝露，跑到廊柱边弯下腰来，剧烈的呕吐声在安静的院子里听起来有些惊心动魄。
师朝露平静地将薛鹤奴拉得离薛质辛远了些，只皱了皱眉。薛鹤奴倒是配合地露出一点担忧和紧张之情，却并未伸手去扶。
“……对不住，陈年旧疾发作了。”薛质辛干呕数声却没呕出任何东西，直起腰后勉强地朝师朝露笑了笑。
“不必道歉。”师朝露面色平淡，“不知大公子今日来有何见教？”
薛质辛看了看薛鹤奴，犹豫道：“能否……移步再说？”
“哦？我竟不知兄弟骨肉比我这个客人还要生分。”师朝露略带冷意地看着他，有什么话不能当着薛鹤奴的面讲，竟要自己的弟弟回避？
薛质辛咬了咬嘴唇，分明见到薛鹤奴眼中一闪而逝的嘲讽，他顶着压力咬牙道：“鹤奴……你先回去，大哥同施少侠说会话，好吗？”
“……好啊。”薛鹤奴垂下眼帘，慢吞吞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院子。
薛鹤奴一走，走廊上只剩薛质辛和师朝露两个人。虽然薛质辛明显感觉身边人的气息冷了几分，但只要薛鹤奴不在，他反而心里轻松许多，因此倒并不介意师朝露的冷漠。
见师朝露眉眼冷淡，薛质辛自嘲一笑：“施少侠想必是看出我们薛家有诸多怪异之处了。”
师朝露不置可否：“我是外人，没有资格来评价。”
薛质辛眼中讥诮之意一闪而过，若真这么想，便不会在席间那样不给脸面了。
他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心情：“施少侠讨厌我和父亲也是应该的，莫说你厌恶我们，连我自己也觉得亏欠鹤奴良多。”
师朝露不为所动：“大公子这话不该和我说。”
“是，我知道，我知道该和谁说。”薛质辛自哂一笑，眼中闪起一缕幽光，“可……”他顿住了话头，似乎回忆起什么不太好的回忆。低头平复了一会心情后，他抬起头来看向师朝露，眼中含了一丝冀望：“施少侠，我想请你，不，求你帮我做一件事。”
薛质辛盯着他的眼睛：“我别无办法了。”
方才一直无动于衷的师朝露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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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支开的薛鹤奴在山庄里随意地走着，空旷的庄子里只有二十几个下人，远远地见到薛鹤奴的身影靠近便迅速跑开，好似退潮一样，薛鹤奴走到哪里人潮便退到哪里。
被惧怕着的人却毫不在意，连点眼神也欠奉，手指划着一道道栏杆，随意地在空旷的庄子里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回过神来的薛鹤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庄子最偏僻的别院。
这里以前便少有下人来，里面的人不住了以后更是荒废了下来。
薛鹤奴微微抬起头，一个残破的牌匾摇摇欲坠地挂在屋檐，上面依稀可以辨认出“惠善人家”四个字。牌匾前的院子里竖着一根不知作何用途的木杆，上面捆了几圈稻草和布片，在多年的风吹雨打下早已残破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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