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年？”内室的帷帐里传出令人熟悉的嘶哑的轻唤，趴在床前休息的侍奉小太监立刻迎了上来。他先是掌了灯，又轻轻的将灯放到桌子上，这才轻声回应：“皇上，年官儿在外面呢，今天夜里他不当值。”小太监谄媚的叫着年官儿，陶清宁有些厌恶的看了他一眼。
“年官儿？是谁教你这么叫的？”陶清宁一记眼刀飞过，那小太监竟还不收敛。
“宫里的兄弟姐妹们都知道年官儿和皇上的关系不一般，既是皇上的枕边人，那奴们这么叫也没什么关系吧~”这小太监是要讨好皇帝，可他却摸错了陶清宁的心思，看这小皇帝不说话，又接着说：“皇上看看奴，奴也可以——”
“放肆！”不等这句话说完，陶清宁便一把扇开这小太监。“什么时候年侍卫与孤也是你这种宦人可以戏谑的了！脑袋不想要了！还不快滚！”那小太监原本面色红润，娇得像一朵桃花，被给了一巴掌后连忙噙着泪捂着脸离开了。
那边张年听见声儿慌张的撩开帘子进来，就看见一个柔弱身影低着头捂着脸跑出去了，他正要按住那人，却听陶清宁一句“让他走吧，明天找人将他打发了，别在我眼前碍着。”
“是，爷。”张年迎上来，跪在床边，“爷唤我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被噩梦惊醒，睡不着了。”
张年闻言将桌上的烛灯吹了，整间屋子又重归黑暗。“爷眯上眼睡吧，张年就在塌边守着。”他了解陶清宁，便一只手伸到了被里，握住了那只微微出冷汗的手。原本是越矩的行为，此时此刻却也没有遭到排斥。他心中也猜出了一二，这梦怕是又和那个人脱不了关系。
“李先姰的后事你处理好了吗？”陶清宁突然提起白天的事，话头一起，整个气氛都有些凝重了。
“那丫头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好了。”
“下葬？”
“三天以后。”
黑暗中，张年听到身边人发出了一声浓重的叹息。过了很久，那边才缓缓开口。
“是我对不起她。”
“爷别这么想，不是都弄清楚了吗，是李家小姐自己的主意。两则飞信传回来，一个死了一个下落不明，她心里怕是不比爷好受多少。”张年在被下攥紧了陶清宁的手，语气放轻。
“我梦到那个人回来，质问我他的妹妹去哪了，眼神陌生又可怕。冷冰冰的，是我从未见过的。”年少的时光早已不再，七年过去了不管是什么，早就不一样了。只有……
“爷，张年说过会一直陪在爷身边。”
陶清宁又叹了一口气，他转移了话题。
“吴三豹死了，她妹妹怎么样，没闹出什么乱子来吧。”
“在牢里关着，守着的都是靠得住的侍卫。”那场大火烧没了李先姰，连带着也带走了吴三豹和他手里的一支小队。头领没了，乌家那几个人自然是强弩之末成不了气候。几个人在城里东碰西撞，很快跳进了张年事先设好的陷阱，不过半个时辰就被一网打尽。“她还不相信自己哥哥死了，很伤心呢。”
“把她看好了，等李家小姐的事安排妥当，我再亲自问她。”
“放心吧爷。”
一个话题结束，两人又没话说了。过了一会，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陶清宁又安稳入睡了。
张年缓缓抽出手，又在塌前陪了一会儿，看陶清宁已睡熟便要回到外室。结果刚一转身身后的人便又呼吸急促起来。
“李陵——”陶清宁惊喊出声，双臂在胸前胡乱挥舞，张年正迎过去抓紧那一双手正要说话。
“别出声，求你。”陶清宁意识不清，似梦非梦中不愿意醒来。梦中的李陵是难得的温柔，他抚着他的脸庞，那双眸子近在眼前却又毫无预兆的抽离，毫不留情的丢下他离开。他大叫着不要让他离开，眼看前面的人就要回头，可这梦却好像就要醒了。
“捂住我的眼睛，吻我。”
……
如果这是梦，我宁愿这梦永远不要醒来。
如果这不是梦，我宁愿这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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