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板的一根筋的家伙可不止这一个。子爵猜测，艾斯礼也收到了里维拉的命令。他们不会轻易让她离开宅邸，但她必须这么做。她睡了整整两天，错过了许多东西，但如果她没搞错时间的话，今天凌晨五点，就在黎明之前，她有一个线人会在格拉夫斯顿墓园和她见面。
她必须赶快——留给夜晚的时间不多了。
窗户被反锁上了，但她学过怎么用细铁丝撬开这种弱不禁风的锁。她打开窗，走到露台上，外面又湿又冷的空气让她直打颤，她赶紧折回去，找了一件厚外套披上。子爵的房间在二楼，高度对她来说还是勉强了一些。她不想出任何差错，于是她用被单做了一条安全绳，然后小心翼翼地降落到地上。
——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她沿着墙根一路摸到马厩，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她选了一匹最好的马，她想这大概是里维拉的坐骑——没错，别的马绝不会有这么暴烈的脾气。她刚一骑上它，这头牲口就凶猛地挣扎了起来，力道大得几乎把子爵从上面掀了下去。
“该死的，配合一点！就这一次，拜托你！她叫你什么来着——法洛斯。法洛斯大爷，乖，好孩子，温柔点——就是这样。”
子爵轻轻地抚摸着马头，让它渐渐地平静下来。她似乎就这样驯服它了。
不要忘记，卡萨诺蒂瓦子爵的骑术在圣莱托佐的贵族子弟中是数一数二的，她完全可以驾驭好这匹快马。
“现在，我的朋友、好法洛斯，跑起来吧！”
这会闹出不小的动静，但子爵不在乎。她骑着马一路飞奔，冲出了庭院。艾斯礼把守着大门，但她横冲直撞，决堤似的冲锋差点让守门人傻了眼，在他来得及拔出枪之前，一人一马就跑远了。
——这实在很不像是卡萨诺蒂瓦子爵的作风，连她自己都在心里这么抱怨着。但她别无他法。
子爵骑着马在夜晚的雾气中飞驰，马蹄声震撼着寂静的街道。
她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加快速度。子爵记得这条路怎么走，大病一场并不会让她出色的记忆力有所减退。伤肩因为骑乘的颠簸而隐隐作痛，她强迫自己保持十二分的清醒。
最后，她在一处阴森荒废的墓园门口勒马停下。“格■■斯顿”——亡魂出没之地。铭牌从中间断开，碎片不知所踪，剩下的部分也摇摇欲坠，被雨水侵蚀得模糊不清；墓园的铁门朽坏不堪，在无风的夜晚也会吱呀作响。
“好孩子，在这里等我一下。”子爵把里维拉的马拴在一块残损的底座上。那上面原本有一座“哭泣的天使”石像，如今只剩下腰部以下的部分。法洛斯不安地嘶鸣了一声。
距离线人现身的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子爵裹紧衣服，踩着泥泞走了进去。
缭绕的浓雾、红豆杉树的阴影、不知名的墓碑，远处还有乌鸦在哀叫——没有什么比这更像是恐怖故事里的布景了，还是最烂俗的那种，烂透了！子爵愤愤不平地跺了跺脚。她想她或许应该表现出一点害怕——恐怖故事就是用来叫人害怕的。但她发现她自己甚至在想——无不戏谑地：要是在加点磷火就更有气氛了。一只黑狗？不，红眼睛的猫更合适点。
说实话，她无法感到害怕，只觉得百无聊赖。栖息在地狱深处的恶魔怎么也不会被一些无足轻重的小鬼吓倒。
她等了一会儿，她的线人如约出现了。戴着帽子、又高又瘦，畏畏缩缩的，像个鬼影，他是谁、是男是女、长成什么模样，这种问题都无关紧要。他会遵从子爵的指令，然后从她这里得到利益，就像其他的线人一样。由于子爵在圣莱托佐的失势，她损失了不少可供她调遣的人手和一大半的情报网络，但无论如何，钱依旧能解决很多问题——要知道，她手头上可是有至少一百万银特纳可以挥霍呢。
他们低声交谈。墓园里的鬼魂随风而动，也跟着窃窃私语。
“……那个女孩……毁了她……”
“……别让任何人知道，最后我会动手。”
线人默默地听从了她的所有的指示。子爵说完以后，他就立刻离开了。
“好家伙，真是愉快的交易——九百银特纳换一场家破人亡的闹剧。”子爵喃喃自语。
——但子爵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关于那件即将在帕萨洛特发生的大事，她必须亲自参与，并且小心谨慎。她不可以倚靠线人，仅仅用蝇头小利就能收买家伙并不可靠，在这件事上，她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或许，一个朋友。
线人消失不见了，她也准备离开。没有人会希望在这种荒凉又可怖的地方享受夜晚，再过不久就要日出了，而她甚至怀疑黎明是否会降临都这个地方。
她转过身，又像撞见了鬼似的向后跳了两步。那是出于应激的本能——她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她撞见的当然不是鬼。但神鬼都要对她退避三舍——里维拉·莫拉莱斯正站在那里，用她那双凶狠的眼睛逼视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子爵，而子爵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或许她很久以前就在那里了，在这附近，躲藏在林立的墓碑中间，听完了他们的所有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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