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早晨。阳光穿过半圆形的高窗，慵懒地洒落在长餐桌的一角，沾在牛角面包的酥皮上，像一层薄薄的糖霜。餐刀在阳光中闪烁了一下，又叮当一声碰到瓷盘，里维拉用它切下了一块牛肉。子爵一边啃她的玛芬蛋糕，一边看信。
“教皇今天下午就到帕萨洛特了。海盗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阿比盖尔会解决，必要的时候我会出马。”里维拉喝了口红茶。今天柠檬的味道恰到好处。她也有不少信件要处理，阿比盖尔会给她写工作报告，线人随时会传来消息，还有莱卡米耶夫人，她很关心地询问了埃利切的情况。
她们会用早餐时间来交换新鲜的情报，用一整个夜晚去密谋。
“杜蒙这两天都待在旅馆里，没什么动静。”
“哦？很安静嘛。说起来，前天我佯装埃斯波西托的时候，他似乎有点疑虑。如果是他那样的人，一定会写信去向真正的埃斯波西托确认。你有派人拦截他的信件吗？”
“我知道，阿比盖尔亲自在做这件事。哼，这家伙一连寄出了三封信，这老奸巨猾的混蛋。”
子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舀起一口燕麦粥送进嘴里，然后用拆信刀打开下一封信，飞快地扫过信上的内容。
“啊，马丁来信了，说他在格莱德的账簿里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要不要看看？”子爵把信递给了里维拉，美滋滋地吃完了她的最后一个蛋糕，又从篮子里捞来一块蜂蜜吐司，“真好啊，不愧是我雇的厨师——”
“厨师？你说那个满脸雀斑的讨厌鬼吗，他今天请假休息了，早餐是艾斯礼做的。”
“啊，嗯？……诶？！”
子爵惊得差点被吐司噎到，连忙喝了几大口红茶。小口地嚼着土司片，子爵喃喃自语道：“想不到啊，原来那个面瘫男还有这种优秀的天赋吗。看来雀斑小子是时候失业了呢……”
“……太阳真大。”里维拉皱了皱眉，把信拿到背光的地方。
“啊，太阳……阳光。”子爵突然说。里维拉放下信，惊讶地看着她。
她转过头去。像看什么新奇生物一样，她满怀欣喜地仰望着：阳光如同瀑布，从高高的窗户中流淌出、倾泻下来，又像薄纱一样笼罩在她头顶，比夜色或玫瑰更轻柔。她仰起头，像是个虔信徒——不，此刻更像是个天使，一位纯洁无瑕的天使，正在向她的神明祷告，阳光就是她的圣衣和光环。
里维拉感到一阵目眩。她强迫自己镇定，尽管她刚刚看到的一切比闪烁的阳光更真实地刺痛着她的眼睛——但这岂不是荒谬？她怎么能把子爵和一切神圣之物联系起来，当她清楚地知道她分明是一个魔鬼，来自最暗无天日的地狱的泥淖。她想要大声嘲笑她，好让自己结束这个愚蠢的联想，却发现她做不到。那情景像是一幅油画，一幅最才华横溢的画家也不能描绘的画，无法被画框外的人轻易打搅。过了半晌，她艰难地咳嗽了一声。
“哦，我忘了，你第一次见。”她低声说，听起来几乎不像是她自己的声音。
“我以为它和烛光或者灯光是一样的东西。”子爵回过神来，却掩饰不住喜悦——像是个拿着捕虫网的孩子，用它捉到了一只亮晶晶的蝴蝶。里维拉僵硬地扭过头，把目光投向别处。
“你……要不要……”里维拉原本想用一个委婉的说法，但被她及时否定了，换成了更辛辣、刻薄的句子，“难不成你想告诉我，天气真好而你想出去散散步？”
“我很乐意，最好还是有你的陪伴。”
在里维拉露出嫌恶的表情之前，她又说：“不过还是算了吧，我想不会是今天。这封信你看完了吗？”
“看了个大概。”里维拉把信扔到餐桌上，“的确是些有意思的内容，如果你是想好好利用一下的话，我们不谋而合——虽然这件事本身够恶心的。”
子爵对她的恶意挑衅习以为常，冷静地无视了：“比起巴贝罗大公我们更需要去接触的人从一开始就是教皇。如今既然查明那个格莱德和教皇之间还有一笔未完成的交易，以此为突破口去接触教皇就不是难事了。”
“教皇知道大公现在十分器重我，难道他不会因此心怀芥蒂？”
“你和大公的关系如果利用得当，也是一个极好的筹码。”
“双面间谍？”
“嘛，差不多吧。被策反的双面间谍，不错吧？大概的剧本我会帮你写好，接下来的计划就是你的事了，伯爵大人。等这桩差事结束了，再出去散散步好了。”子爵轻快地说。
“别说得那么轻松啊，你这家伙可是整天闲坐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做的吧？”里维拉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笑她的机会，哪怕事实并非如此。
子爵耸了耸肩：“教皇驾临，这两天我更需要避嫌。我会让马丁尽快赶到帕萨洛特，要扮演格莱德你需要他的协助。”
“我知道了。今天我就会去给教皇一个见面礼。”
“嗯，今天？”
子爵盯着她，眨眨眼。
“是啊。看什么，我脸上有什么吗？”里维拉不爽地瞪了她一眼。
“不，没什么。只是我还是有点在意……”
“嗯？”
“艾斯礼穿围裙到底是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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