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是里维拉最喜欢的交响乐，窗外的敲击声模仿着定音鼓的节奏。她迅速地睁开眼，确认身边的人没有因此而惊醒——令她安心的是，子爵背靠着她，看起来睡得很沉。说实话，她的睡相很乖，看上去毫无防备，不会梦呓也不会乱踢乱动，比她睁着眼的时候可爱多了。但即使是这副模样，也让她无法完全放下戒心——这一切都起源于某件她不愿提起的糟糕往事，为此，她已经无数次地诅咒过她了。
出于谨慎，她向窗外做了一个手势。接着，她轻轻摸下床——这对她来说并不简单，因为子爵总是使劲往她身边蹭。她好像某种奇妙的猫科动物，喜欢暖暖和和的睡觉，依赖着同伴的体温入眠。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摆脱她，甚至在下床的时候穿错了鞋子，但她没空管这么多了。
她回过头，看到子爵正抱着用来代替她的枕头睡得正香，才放心地离开房间。
刚刚敲过窗户的人早就在甲板上等她了。
“大人。”她这么称呼里维拉。
天色很暗，这位来访者的面容就像隐没在阴云中的月亮一样难以看清。单凭身材轮廓来判断，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女性——很有可能是个少女。
“以后和我到甲板上来说话，一定要避开和我一起睡的那个人。你那边怎么样了？”
“那些海盗内讧得很厉害，有一帮人想要尽快解救伯纳德，但更多人想要拥立新的海盗王。”
里维拉皱了皱眉。她从贴身的衣袋里抽出一张叠好的牛皮纸，递给那个女人。那是一份契约书。
“把这个拿去给他们，顺便告诉他们，‘不忠之人，必受惩戒’，就说是伯纳德说的。”
一丝凉意落在脸颊上，她随手抹掉了，是雨水。
于是她又简单地补充了一句：“下雨了，快去快回。”
少女领命离开了。
她跳下甲板，上了一艘救生艇，不久就在茫茫的海雾中失去了踪影。
由于近海的天气十分不好，就连渔船都被困在港内，普奇利亚港的早晨显得反常的冷清。不过倘若在这个时间偶然登上码头，就会发现有一艘商船穿过了风暴，正全速向海岸驶来。不一会儿，她在港口下了锚，这个时候码头上还空无一人。
“赶上了啊。”走下甲板的时候，里维拉抬手把帽檐压低。
尽管人人都听说过“科西尼亚的猎鹰”的传闻，但见过她真面目的人却屈指可数。这么做还是出于谨慎，里维拉还不想太早在这座城市抛头露面。子爵走在她身边，倒是毫无顾忌。她左顾右盼地欣赏着黎明的海景，尽管天空阴沉沉的，海边又湿又冷，却一点也没有影响她的兴致。
至于伯纳德，他被里维拉的手下看着，走在后面。不知何故，他变得老实了许多，不仅和绑匪里维拉签下了契约书，还主动提高了赎金，条件是他作为人质期间必须享受到应有的待遇。尽管有些意外，但里维拉还是爽快地同意了。
“埃丽。”
“嗯？”子爵回过头。她先是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里维拉。
“……你那是什么眼神，看起来好恶心。”里维拉似乎被她的过度反应吓到了，赶紧又压了压帽檐，“别那么招摇，跟紧我。”
“没问题的哦，我的主场可是在圣莱托佐，在这里没有人会认出我的。”
“盲目自信。”
“但是你刚刚叫我埃丽了吧？”子爵灵巧地转了个圈，挡在里维拉面前。
“对不起，你听错了。”
里维拉一把推开她，低着头继续向前走。
埃丽是埃丽绮丝的昵称，里维拉从前是这么叫她的，或许是因为习惯了，尽管现在她对子爵近乎深恶痛绝，却下意识地用了如此亲昵的方式称呼她。里维拉感到十分懊恼，因此迁怒于子爵。
“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比如关于他。”子爵向伯纳德的方向侧了侧头。自从那天晚上起，她们还没有就此事好好谈过，对里维拉来说这才是正事。
“当然，我有一肚子问题。先跟我回旅馆。”
他们下榻在一间不起眼的小旅馆，在普奇利亚起码有几百家几乎一模一样的店——低矮的门楣上吊着一块伤痕累累的招牌，上面用拙劣的字体写着店家的名字；啤酒味和犬吠声在进门之前就扑面而来。这可不是一种愉快的体验，子爵暗想，一边揉着被那块该死的招牌撞得生疼的额角。
里维拉没费多少力气就让老板娘相信这队形迹可疑的人只是些普通的商旅。这位老板娘敏锐地注意到，尽管戴着一顶十分低调的毡帽，大衣的领子又为了防风竖起了起来、遮住了大半张脸，但眼前的这位显然是个不可多得的英俊青年，除此之外也就不再考虑其他了。可里维拉对老板娘的暗送秋波无动于衷，她只好转向了子爵。
子爵礼貌地回应了她，老板娘便和她攀谈了起来。忍无可忍的里维拉丢下他们两个，先回了房间。
比起简陋的店面，客房倒是意外的清爽。里维拉把两张并在一起的床铺分开，又把临街的窗户关上，拉起窗帘。
不一会儿，子爵上来了，手里拿着老板娘馈赠的葡萄酒。
“和那女人调情还挺开心的嘛？”里维拉不失时机地冷嘲热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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