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叫埃利切·卡萨诺蒂瓦。埃丽绮丝是我的另一个名字。
很惊讶吗？
……啊，是了。虽然很奇怪，但我不是很喜欢别人把过多的关注放在我的名字上，尤其是鲜为人知的那一个。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这个小镇上唯一的贵族，至少现在我是。我代替主教统治着人民，而主教代表教皇阁下，教皇阁下又代表神明。简略地来讲，我代表着神明的意志。所以，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向西三百英里的地方，矗立着这个国家最负盛名的城市，圣莱托佐。人们说，在那里，灯火永不枯尽。在那里，光芒和幸福，与酒肉和金钱一起永存。
我十七岁那年第一次造访圣莱托佐。作为一个出生在乡下，又久居乡下的贵族，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的陌生，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熟悉。
只是那一切都不属于我。
但我很快将会知道，它们都会属于我。
黄金和美酒，掌声和欢笑。它们无一例外，将属于我。
但我始终明白一点，那就是我将永远不属于它们。
我求索的人在千里之外。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年龄，正如我不知道她热爱着什么，憎恶的又是什么。
不，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或者她是否曾存在于世上。
但这不重要。
再重申一遍，我叫埃利切——或者你愿意叫我埃丽绮丝·卡萨诺蒂瓦，我是一位子爵。我并不是在向你告解与忏悔，我吐露的甚至不完全是实情，但那同样也不重。我只是在向你陈述，尽我的义务。
第一次造访圣莱托佐对的我与教皇尼古拉斯七世缔结了一项协定。你愿意称之为密谋，或者不光彩的交易，怎样都无妨。
圣莱托佐聚集着一大把专横的贵族。他们把全国各地的油水、脂粉，珠宝和酒气都带到了这座城市，使它变得富有，同时堕落而无耻。同样专横的教皇阁下觉得这一切都让人无法忍受。
于是我们之间有了这一项公平的交易。他许诺给我地位、财富和权利，而我做他的走狗，对付那些自命不凡的贵族。我在他们的酒里下毒，或把他们宗教法庭、断头台和火刑架，然后占据他们的财富——当然，是和教皇阁下平分的。
十九岁的时候，我在圣莱托佐购置了一套房产，并宣布告别乏善可陈的乡村生活，搬到城市里居住。从那时起，我就成了圣莱托佐最声名远扬的贵族——我很抱歉，那是恶名。我聚敛财富，出席或举办（后者居多）各种各样的宴会。当我入场的时候，人们都会为之寂静，寂静得像是看见了盛装出席的老虎。
即使这样，我仍是个子爵。
或许伯爵会更酷一点吧？百无聊赖的时候，我时常会这样想，正如我反复地思考着，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话，祂为何还没有降罚于我？祂为何纵容我与这座城市一同堕落下去？祂为何还没有让我坠入地狱，为何还没有让我耳不能听、目不能视，被恶鬼鞭笞，在熔岩中忏悔、挣扎——啊，是了，我是恶鬼吧？我正在地狱中放声狂歌呢。
不过现在我确实有点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神明了。如果这是真的话，那这一定是一位宽恕一切的神明。
五月十四号晚，大约八点的时候，我像往常一样乘着我的马车，前往D伯爵家赴宴。拉车的是两匹戴着金丝辔头的漂亮纯血马，为了让它们显得更盛气凌人，我叫人收紧了衔铁。我所过之处，人们紧闭着门窗，就好像这样就能将死神拒之门外——愚蠢又可爱的自欺欺人。
经过圣梅里安大街的时候，车里的安神香让我有些昏昏欲睡。但我乘坐的车厢突然猛烈地一震，随即歪向一边。我的头磕在窗沿上，额角出了点血。我相信是有什么东西笔直地撞了上来，因为我听到震耳欲聋的撞击的声音，还有车轮破碎的声音。
我想揭开窗帘，看一看车外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意外？或许街上有一匹马疯了，马夫束手无策，它不受控制地冲出去，正好撞上了我的马车。这也可能是早有预谋的，或许是我的哪一位反对者？毕竟这几年令我树敌无数。但我相信我的男仆能够对付这一切——他们对此得心应手。
但我很快发现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
因为那个时候，车门被打开了，那不是我的仆人，因为那可怜的家伙已经躺在血泊里，赶着去见上帝了。我被人粗鲁地从车厢里拉出来，胸前的领巾被扯破了。我的马死了一匹，还有一匹受惊的跑走了。我面前站着六七个人，他们无一例外穿着黑压压的斗篷、用兜帽遮着脸，像是宗教画里乐于描绘的死神形象，只是手里的镰刀换成了砍刀和火枪。
其实他们大可不必隐藏身份，因为他们即将失去一次成为英雄的宝贵机会。如果他们拿刀捅我，或者开枪打我，然后我死了，那么没有人会为我哀悼，他们只会欣喜若狂、奔走相告，然后挨个跑到圣莱托佐的三十七座教堂里排着队称赞上帝永远是公正的。
说实话，我不指望有谁来救我。我死定了，按照那些人的话来说——我知道他们背地里怎么诅咒我，我是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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