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祁华在香港殡仪馆设灵。丧礼采用佛教形式，殡仪馆内外均摆满家人及政商好友致送的花牌。周琦雯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装，以家属身份挽着祁泱的手臂一同出席葬礼。
除了祁家的世交，陈嘉茵家族成员之外。李世强从上海赶来和携长子出席。周治业带着长子和次子陆续到灵堂拜祭。基于周生的身份，政经名流亦有到场致祭，给足颜面。
郑启泽于上午十时许前往悼念，在灵堂逗留约十分钟之后离开。之后下山豹等人悉数到场致祭。
上午十一时许，挂上“祁府出殡”四字的灵车将灵柩运由离殡仪馆。
李世强在香港待了几天，之后祁泱随他一同去了北京。一个礼拜之后周生也到了北京和几位老先生见了过面。祁泱就先陪舅母的回上海，看一下他在虹桥的刚刚装修好的别墅再香港。
一来一回，也都有半个多月的时间。
祁泱返港那天，郑启泽开车去启德机场接他。以前可以顺便去文叔那边剃须。不过现在文叔已经搬出九龙城寨，要绕多点路才行。
祁泱的飞机误点，郑启泽在停车场抽烟烟等祁泱。等到六点多，郑启泽终于看到祁泱的身影。郑启泽闪了下车灯，祁泱就笑着朝自己走过来。不过他方向好像错了，怎么是右边。
“1，2，3，4……”祁泱数了车边的烟蒂，最后数向郑启泽指尖，“5.”
祁泱弯腰看着车里的郑启泽，道：“半包烟哦，郑生。”
“上车啦！”
虽然这么说，不过祁泱看到郑启泽灭了刚刚点起的烟就多少有点得意。上车之后就揽过郑启泽好像奖励一般轻啄了下郑启泽的嘴唇。闻到郑启泽面颊上的香皂味，祁泱用手指抚摸这郑启泽光滑的面颊，问道：
“又去修面啊？”
郑启泽应了一声发动了汽车，说道：“晚了两个小时，你饿不饿？”
“我想先去一个地方看一下。”
“哪里？”
“你照我说的开就行。”
“神神秘秘。”
开出停车场不过几分钟，祁泱就让郑启泽停车。不等郑启泽说话祁泱就开门下车。站在龙津道前，祁泱第一次以这个角度去看九龙城寨。
九龙城寨就在机场跑道的尽头，祁泱曾无数次地俯视过这个地方。
每次飞机降落的时候，祁泱看着飞机与地面距离越来越近，深水埗及旺角的挤迫街道、高楼楼房同行人。整个香港都在眼前，一一可见。有时候，祁泱觉得两旁的建筑物似乎快要撞到机翼，甚至感觉看清城寨居民楼里的电视画面，天台上晾晒衣物的颜色。
此刻，祁泱抬起头，用另一个从未有过的角度去凝望眼前杂乱无章的楼房。原来俯视同仰视根本就是两个世界。这里的楼和楼之间的间距小得可怕，好像一跳就能跃到对面楼顶。密密麻麻招牌布满成条街，招牌上边系杂乱无章的铁窗，每一个铁栏之后就是一个人家，犹如蜂窝一边挤迫。
眼前的巷口吸引着祁泱的目光。巷口很窄，最多只能两个人并行。除了入口的霓虹灯之外，里面一点光都看不到。它似像个黑暗迷宫的入口，犹如黑洞一样将能量吸入另一个世界。
“为什么来这里？“
“就快拆了，以后都没有九龙城寨了。”祁泱转头看向郑启泽，说道，“你带我去看下，好不好？”
“里面脏又乱的，有什么好看。”
“有你的家。”
看到祁泱直接朝前走去。郑启泽快步走到祁泱身前半步，对他说道：“不要乱走，跟着我。”
刚刚走到巷口，祁泱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人打着伞从里面走出来。她用目光打量了一眼郑启泽和祁泱，不善又疲惫。祁泱并未因为这个眼神对女人有不好的感觉，他反而觉得是自己挺括西装冒犯了她。还好奇为什么明明没下雨她要打着伞。
来不及问郑启泽，祁泱走入两步就知道了答案。突如其来的水声从高处传来，祁泱抬头望去，再布满电线的细小空隙中看见不远处楼上有人朝下泼水。祁泱看了郑启泽一眼，他好像没有太大的反应。想来这个应该是城寨的常态。难怪走道潮湿又阴暗，四处滴水下雨似的。
祁泱不得不仔细看着脚下，避免踩到污水和垃圾。走道弯弯曲曲，时宽时细。祁泱没法和郑启泽并行，只好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底楼人家家里的灯就好似路灯一般，明明暗暗。借着灯光终于走出走道，祁泱望见一条楼与楼的中间形成的一条路。热热闹闹，灯火通明。
顺着祁泱的目光，郑启泽说道：“刚刚外面的叫做龙津道，这条是龙津路什么赌档、鸡档、粉档，雀馆、牌九档、番摊馆、狗肉食堂、烟馆、都聚集在呢度。不过因为拆迁都搬走了部分，以前更加热闹。”
郑启泽带着祁泱避开了龙津路往另一边走，指着前面说道，“有没有看见蜡烛？”
“嗯。”祁泱应道。
“光明街。这条街有很多粉档。蜡烛是给道友认路的。”
“光明街……”
启德机场又有飞机起飞，震耳欲聋。越走进九龙城寨的心脏，混杂着烧腊味、面粉味、糕饼味，还夹杂着污水、烂肉、腐尸的恶臭时不时随着穿堂风阵阵而来。
祁泱不得不改作用口呼吸，还忍不住靠得郑启泽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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