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来，我给你斟上。”曾替青萍掌门传达消息，通知隋半陵和江东前去祖师堂的杂役兄站起身来，取过江东面前的酒杯。
把七分满的酒杯递还给方桌对面的江东，杂役兄将酒壶微微提起，向隋半陵致意，“整点？”
对于杂役兄的斟酒，隋半陵即刻做出回应，双手端起自己的杯子。
隋半陵并不嗜酒，相反，他一向体会不到酒所谓的动人滋味。不过在此时门中杂役自发为江溪李步崖结成道侣而筹办的晚宴上，隋半陵觉得自己应该满饮一杯。
依次给江东、隋半陵和这张方桌上的第四人斟酒之后，杂役兄才将手中酒壶壶嘴对准了自己的杯子，“老大，真的留不下来了吗？”
江东没有换回原来的黑衣，仍然穿着之前仪式上的道袍，温和开口道：“是啊。陆仁嘉死在青萍洞天里，总要有人为此负责。将我逐离青萍洞天，算是较为公道的处置了。”
江东所言确是实话，但他也有些事没有点破。陆仁嘉之死，嫌疑最大者自然是与其积怨已久的江东，但关键在于陆仁嘉死时并无门人随行，那个二流门派再怎么吵着闹着要交代，也拿不出足够将杀人罪名切实扣到江东头上的证据。
事实上，按那位和蔼老者原来的意思，青萍洞天只要找一套说辞应付掉那二流门派就是，本就占着道理的江东，半点处罚都不用受。
江东最后拒绝了和蔼老者的好意，选择主动担下陆仁嘉之死的责任，倒是让危军等长老以及杂役兄没有想到。
“老大，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主动担下责任，但你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做小弟的也不会多说什么。”
杂役兄大致能猜出江东这么做是想从青萍洞天抽身，却没有劝说的意思，只是拍了拍身边一看便不善言辞的憨厚男子，让他端着酒杯与自己一同站起身，“临走之前，我们兄弟俩敬老大一杯酒，多谢老大这些年来对我们的照顾。”
四人举杯相碰。杂役们不像修道者那样讲究，宴席上盛酒的杯子并非用于细斟慢酌的小瓷杯，而是以确保分量足够为先的大木杯，所以本想效仿三人一饮而尽的隋半陵在才喝下小半后，便抵不住那烧心感，放下杯子，辣得咳嗽了几声。
往日江东肯定要不怀好意地哈哈一笑，再来几句调侃，今日却一本正经地与杂役兄那兄弟俩谈论，未曾因此分神，倒让隋半陵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
“小乙，你跟了我四年多，杂役寻常事务的安排，应该难不倒你。”江东捏着酒杯，“但我还是那句话，杂役要想在青萍洞天内保持这种不必太过低声下气的姿态，桓乐音的助力不可或缺，至于他是否值得整个杂役组织的完全信任，小甲，那就由你判断了。”
被称为小甲的憨厚男子点点头，他的弟弟小乙，那位杂役兄则是踌躇片刻后才叹了一口气，“我们能不必太过低声下气，还不是多亏老大，像老大这样既有本事又能真正替杂役考虑的高人，小乙可不觉得自己有那运气再撞见第二个。”
小乙一拍大腿，“也罢，既然老大觉得桓乐音值得一试，到时候让他做做这个领袖也没什么大不了。”
江东笑了笑，没有再答话。小乙小甲都不可能知道江东前世听闻的那些传说，自然也理解不了他对桓乐音的信心从何而来。在原先的命运轨迹中，李太公可未曾因江溪的缘故专程赶来，提前告知青萍洞天所谓寻宝洞府的开启，提前让李步崖引无端入体。
在那一世，以危军为首的所有长老在等来践约的李步崖前皆灯枯油尽而死，未能再现于世；青萍洞天未提前得到寻宝洞府开启的消息，闻风而来的陈国门派尽数上阵，各凭本事抢夺机缘，青萍洞天也是兴师动众，因而门内防御力量只是个空架子。
因为这两个缘故，夏蝉确定青萍洞天再无底蕴，仙霞福地在前世便彻底吞并了青萍洞天，前去那洞穴寻宝的隋半陵和李步崖出来之后，倒成了无门无派的散修。
待到隋半陵境界有成后重游故地，想要再建师门，却愕然发现陈国东南仍有青萍洞天。硬是用仙霞福地懒得接收的那些杂役重建起青萍洞天的人，就是桓乐音。
那些颂扬仙师大人的史书上记载，仙师大人为此给桓乐音下了“伪凶顽以示人，实方直而恪义”的评语。
江东相信仙师对人的判断，正如小甲小乙相信江东对人的判断。而且他也留了心眼，让跟着自己学过看人之术的小甲作为监督者，以防确有意外发生。
“行啦，也别光顾着陪我喝。”江东屈指弹了弹木杯，望向不远处江溪李步崖的那张桌子，“今日晚宴的主角在那边，等着你们敬酒呐。”
江东嘴角一翘，笑得有些阴险，“明白该重点照顾谁吧？”
小甲立即起身，拿起酒壶酒杯，极为狗腿地前去实施江东暗示的任务。晚了一步表忠心的小乙抓抓头，选择以量取胜，在走向江溪李步崖那张桌子时沿途招呼其他杂役，拉起了一支人数众多的敬酒生力军。
隋半陵看得出来，那些被喊上的人并不是碍于江东领袖的身份才去敬酒，而是真心实意地为江溪高兴。这应该要归功于江东的“能真正替杂役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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