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半陵一踏进房门，就看见被捏住命运后脖项的小呆瞪着双眼，望向它的主人。
江东自然能接收到小呆奋力表达的求救信号，却装作视而不见，直接走到早在房内的李步崖身边。两人都低着头，神情严肃，一副知道自己犯了错而且认错态度非常端正的样子。
隋半陵被房内的凝重气氛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拿不准自己是否也应该站过去。
“半陵肯定什么都不知道，就过来坐吧。”
轻柔地抚摸着猎鹰羽毛的江溪开口，替隋半陵做出了决定。
等到隋半陵略微不安地坐在桌旁后，江溪询问另两人的语调便不如对隋半陵那样和善了，“你们两个，关于步崖师兄身上的异象，谁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江溪所说的自是李步崖受伤后古怪甚至有些畸形的愈合过程，其中透露出来的血腥意味与青萍洞天心法的中正平和大相径庭，无疑会被寻常人认作歪门邪道。
江溪当然未曾因此对李步崖心生芥蒂，但她也要明白李步崖身上为何发生这种看上去并不像好事的改变，而在异象出现时未曾如何惊愕的李步崖自己以及能够写出符文以压制异象的江东，无疑都是知情者。
江东瞥了一眼小呆，他所说的大麻烦，指的正是此时江溪的质询。江东将小呆交给江溪，就是想以其试探小溪心情，根据它此时在江溪手上瑟瑟发抖的处境判断，这次麻烦不是能够逃避或者被随意应付过去的。
江东转移视线，和李步崖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出了对方掩饰不住的心虚，于是两人很没有义气地迅速收回目光，争相作答。
“这故事说来话长。”
“大乘境存在的手段。”
李步崖开口更早却未曾抓住重点，于是被抛出一个似乎更加清晰答案的江东先声夺人，只好闭嘴，听江东娓娓道来。
“渡劫境举世无双，这是修行界的俗语，不过归根结底只是尚在山中的修士向山巅张望时的揣测而已。即使不谈田野埋麒麟，江湖潜蛟龙的可能，也不谈渡劫境是否可以自封气机来等待合适时机再次出世，仍然有那么几个时代，是数尊渡劫境同代而生，并立于世的局面。”
江溪感触不深，隋半陵和李步崖却都有些发愣。
渡劫境举世无双，固然是说渡劫境堪称无敌，却还有另一层意思。一个时代不一定能出现一尊渡劫境，可一旦出现了，至少在他们所了解的修道史中，那个时代便不会再有能破入渡劫境的人。
然而他们也深知江东绝非信口开河之人，那江东所言的时代，又要追溯到何其遥远的岁月中去？渡劫境之间的争锋，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正在修道路途起始处砥砺前行的两人，此时倒是有些心驰神往。
“而在我谈到的这个时代，同时存在四尊渡劫境，其中有两位，前者只修肉身，后者只修元神，本是两个极端，但大概因为境界太高，倒能相互鉴戒，冀近大道，因而关系较为密切。在前者被第三尊渡劫境设局而死于陈地之前，后者动了见他最后一面的念头。
“虽然最终未能成行，这个来自后者的念头，与前者的部分血肉结合，成了能媲美大乘境修士的古怪存在。这存在的名字，则叫做无端。”
隋半陵听见死于陈地这一细节时，便联想到了自己曾经看见过却不以为意的那段抄录，如果是这样，那江东就不是事后帮着遮掩，而是事先知情却故意隐瞒小溪了，难怪他进门时那般底气不足。
讲了一大堆话，却未曾直接涉及李步崖身上异象出现缘由的江东停了下来，“故事背景已经交代完，李步崖，该你了。”
李步崖替江溪挡下陆仁嘉一击这事还是颇大程度上增加了江东对他的认同感，这不仅体现在江东已经放弃了“李仙师”这个透着明显生疏的称呼上。
若是按江东往日对李步崖的针对做法，江东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故意说话只说一半，留给李步崖解释的机会，而只会简洁明了地将背后事实尽数点出，还要在言语间不着痕迹地给李步崖挖坑。
李步崖斟酌再三，还是决定不加修饰，不作隐瞒，“太爷对我身上这东西的根脚讳莫如深，所以我不知道它的来历是否真如江东所说，不过其名字确实是无端。根据太爷所言，我李家的始祖昔年游历四方，恰好在陈国遇上从大坟中出现的邪物无端，因为其祸乱百姓，便与清平祖师联手将其降伏。
“清平祖师本想付出一些代价直接将其诛杀，始祖却制止了他，两人布阵将无端禁锢于陈国东南。清平祖师在设立法阵之地开宗立派，亦即青萍洞天，看守与炼化无端便是青萍洞天创建时的职责。”
近几代青萍门人对此一无所知，实是因为阵中的无端四百年前再次逞凶，情况危急万分，那十一位长老赶去镇压邪物之前甚至来不及对后辈进行交代。
“始祖则在陈国收了一个义子，赐姓为李，这就是李家的来历。根据始祖的训示，李家每百年都要有一人接替前一人，在青萍洞天处修行至后一人到来之时，这是因为李家子孙进入这座大阵的范围后，身上在随后百年内便会有借血脉而传的符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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