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突然响起妲素精的声音，像一把尖刀戳进了凤城的心脏。
模糊的视野中，妲素精的身影显得如此飘忽而遥远，凤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够，却什么都没有碰到。
妲素精一袭素白衣裙，在他身前站定，却不让他碰到半分衣角。
“你没有资格再碰我。凤城，我对你已经死心。”
凤城费力地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此时妲素精的神情。
没有愤怒、也没有伤心，只有心如死水的冷漠。凤城终于慌了，他最后一张底牌已经掀开，但那上面竟是一片空白。
凤楼走过来，抬起手，扣住了凤城的天灵盖，一股森寒从他头顶疾窜而下，瞬间贯穿了全身。
“妲素精，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话吗？”凤楼道，“现在，我要履行我的承诺。”
妲素精沉默片刻，背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凤城，”凤楼一字一句道，“我从来都当你是兄弟，哪怕你是半个鬼族。”
凤城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却紧咬牙关没有说话。
“但现在，我弟弟已经死了。”
凤楼说完这句话，手下用力，泛起金光。
身后凤城的呼吸声陡然停了，接着是一句颤抖的哭腔：“妲素，救我！”
妲素精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听到这句求救，终于忍不住回过身来。
“不，凤楼，留他一命！”
妲素精扑上前去，一把握住凤楼的手腕：“要说错，我也有错！我不该听信他的谗言，我不该轻易被挑拨，我不配当这个妖族首领。凤楼，我甘愿受领任何惩罚……换他一命！”
凤城没有死。
凤楼将他重伤后，妲素精以幻血绫禁锢了他全部的妖力，将他放逐，同时也放逐了他们的爱情。
从那以后，妲素精变得沉默寡言，心思恍惚，妖族的大小事务几乎都是凤楼在处理。富平山一战，大大削弱了妖族的实力，凤楼不得不在最后四族和谈时，让出了七海十四山中的九座妖山，带着妖族退到了九州边缘。
但无论如何，妖族保住了栖息的一席之地。
“沧澜道”开启后，妲素精身受重伤，她借口疗伤，躲进了黄粱荡，一躲就是一万年。
一万年间，沧海桑田。
就在妲素精在黄粱荡醉生梦死之时，凤城躲在东海的琳琅山，捡到了一张血玉面具。
那面具隐隐泛着暗红的血光，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孔中冒出，仿佛在诱惑着他：
“你是不是厌恶自己的这张脸？这张脸本不属于你。来吧，戴上我吧，你将找到真正的自己。”
凤城将面具扣在脸上，刹那间，面具幻化出凤凰的形状，边缘严丝合缝地嵌入了他的脸。随之嵌入的，还有一种疯狂的执念——
夺权已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才是被大道选中的执行者，是真正解放九州四界的圣者。九州需要重启，四族也需要重生。他要将那些同样身世的杂族联合起来，建立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才是大道本身。
凭着这股疯狂的执念，凤城正式成立了涅槃教。他蛊惑了嬴鱼、胡钰等一大帮与自己同样身世的杂族，想要打破“沧澜道”的限制，让各族重归混沌，在混乱中涅槃。眼看涅槃教的势力越来越大，他只差一步就能拿到仁义杖了，却因为玄一封的出现功亏一篑。凤城十分恼怒，而更让他恼怒的是，现在他不得不直面妲素精了。
漫天芦花如雪。
妲素精看着凤城出现在了黄粱荡的深处。
时隔万年，她再次见到了他。
凤城周身漾出金光，完全是旧日模样，他灿金的眸子深情款款，嘴角带着一贯的调笑，就仿佛曾经的那个少年郎。
给她温暖，给她安全感，给了她一个家。
妲素精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哪个时空。恍惚上一秒，一凤一鹤还在芦苇荡中互相依偎，交颈而眠。
凤城柔声道：“妲素，我回来了。你还好吗？”
妲素精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在一旁的凤楼冷眼旁观，不发一言，垂在两侧的双手却微微颤抖着。
“妲素，我很想你，你想过我吗？”
妲素精一步步向凤城走过去，身后终于传来了凤楼的声音：“妲素精，这是梦。”
妲素精脚步一顿，凤城连忙道：“妲素，来我身边，我们一起生活在这里，永远不出去了，好不好？”
“妲素精，你清醒一点！”
妲素精对凤楼的呵斥充耳不闻，只对着凤城道：“这一次，你不会再骗我了吗？”
“绝对不会了。”
“那你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是我梦里的凤城吗？”
“嘘，不要问这个问题。”凤城用一种梦幻般的声音蛊惑道，“在黄粱荡，梦即是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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