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封大惊，却已来不及收剑。
千钧一发之际，胡钰全身爆出橙光烈焰，一把推开陈铎，胸膛迎上了九天剑的剑锋。
“钰儿！”陈铎失声大叫。
胡钰缓缓低头，看看胸口绽开的血花，又看看倒在一旁的陈铎，露出一个虚弱而讥讽的笑容：“老匹夫！谁要你救！”
说完这一句话，他脱力般闭上眼睛，现出了妖的原形。
胡钰的原形是一只橙狐，但现在，它原本鲜艳的皮毛迅速灰败下去，失去了生机。
这一幕似曾相识。
只是，上次是一场以假乱真的幻象，这次却是真的死亡。
玄一封不可置信地望着还插在橙狐心口的九天剑，一时不知该拔还是不该拔。
夜剿走上前来，沉声道：“他死了。”
“我……”玄一封下意识想解释，“我没有杀他，我的灵力根本不足以毁他内丹。”
“他不是你杀死的。”夜剿道，“他本来就受了伤，为了挣脱桎梏，还不管不顾燃烧了内丹，就是清虚玄天的神力也救不了他了。”
玄一封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其实，他本可以不用死。陈将军答应会保他，只要他肯回头……”
“回头？”夜剿冷笑一声，“如何回头？过去的经历和身世完全被颠覆，人族和妖族都不会接纳他，没有家没有根也没有目标，你觉得他还能变回从前那个胡钰？”
他的语气冰冷讥诮，还带着一丝隐隐的不忿。夜剿很少在谈论别人的事情时情绪如此外露，玄一封不由得有些诧异。
感受到玄一封探究的目光，夜剿蓦地噤了声，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泛起的幽光。
玄一封轻声问：“你是说，他是刻意求死？”
“他没有刻意求死，”夜剿望着地上的狐尸，平静地说，“但他……也不那么想活了吧。”
这句话终于让一旁的陈铎老泪纵横。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红日高悬，照耀着战后边关的断壁残垣。大漠风沙刮过，极丹城头不知何处响起了苍凉的羌笛声，如泣如诉，不绝于耳，充满了怅惘情思，听上去倒像是为胡钰演奏的一曲骊歌了。
就在这幽幽羌笛声中，胡钰的形体渐渐虚化，化成了漫天橙色的光点，一点点消散。
突然，“哐当”一声，一个东西落在了地上。
看见那枚玉坠，陈铎猛地扑过去，将它紧紧地攥在手中：“茵茵！为父错了！为父不该逼迫于你。”他浊泪滚滚而下，喃喃出声，“钰儿、钰儿他根本不想杀我，他只是想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孩子，还是太傻了啊！”
玄一封见陈铎如此伤心，胸中也涌起了一股酸涩。他不由得抬起头，仰望长天。万里晴空，红日高悬，而熟悉的三足金乌却不知所踪，亦看不到神界仙山的轮廓。玄一封突然无比想念神界，想念玄宗，想念师父和师兄弟们，那是他的家，但现在，他也回不去了。
玄一封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刻骨铭心的孤独。
他兀自伤神，却没发现夜剿正也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细长的眼眸中隐藏着难以辨明的情绪。
三个人仿佛化作了三尊石像，半晌，陈铎才抬起头来，低声道：“两位，我有个不情之请。”
玄一封回过神来，忙道：“将军请说。”
“胡钰跟了我二十多年，立下战功无数，此番他身死，我仍想以周将之礼厚葬他。他半人半妖的身份……”
“将军放心，”玄一封明白过来，保证道，“此事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陈铎轻轻叹息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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