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即将在夜中沉睡的别庄顿时被惊醒了,火把连成长龙,一路钻入山林。
林霁早不顾别的,他立刻吩咐护卫腾空一只帐篷,背着今墨直接进了帐内,将她放在休息用的榻上。
疼痛与恐惧在空闲时刻伺机而入,将今墨彻底包围,她躺下来睁眼只瞧了林霁一眼,便觉眼前一花。
林霁立刻抱住她:“今墨!贼人跑了,你不会有事……”
今墨强撑了,咬紧牙关。
帐内点起灯,映出了林霁额头突起的筋和汗珠,任他紧抱着今墨,却仍是不能让今墨抖动的身子得到丝毫缓和。
“没事了……有我在,没事了……”林霁一遍一遍在她耳边说着,用自己的脸去蹭她的。
不多时,院中的林葛耀也被吵醒。
三百护卫拨出一百进了山林,其余人尽数将别庄围住,以防贼人使出调虎离山之计,再入别庄行凶。
林葛耀披衣赶来的时候,大夫也是匆匆而至,看那样子是被人从被窝里薅出来的,衣襟不整,连腰带都未系。
大夫坐下来先检查了今墨的伤势,才敢偷偷擦一下额头上的汗,待回头要与林霁回话的时候,看到林霁冷若冰霜的脸,顿时头上又是汗如雨下。
“少……少爷,小人为姑娘细心看过了,姑娘此前扭伤未能痊愈,此番又受了蛮力扭动,需静养……其他却无大碍。”
话音落,才见林霁脸上有些血色。
他点点头,垂头看今墨:“你这脚伤想好个彻底,恐怕真得不少时间了……别害怕,我一直在呢。”
大夫忙道:“小人这就为姑娘先开些安神的药,让她睡下,近日定要好好修养……”
今墨此刻脑中浆糊一般,只有身体做出了最真实的反应——
她双手紧紧攥住林霁的衣袖,仿佛这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林霁低头轻轻抚上她被吓得惨白的脸,心中又疼又怜,两人脸颊相贴,不知时不时今墨感受到了他的体温,渐渐地,急促的呼吸轻了许多。
林葛耀见此,稍稍避开,随大夫出去帐篷后,盯着山林中的星点火光,慢慢皱起眉头。
齐云回报,终是没能将行刺的黑衣人捉住。
林霁从帐内走出,沉眸道:“那人身手非同一般,是个高手,若非是面对今墨时觉得她是个女子才轻了敌,恐怕我与今墨难从他手下逃脱……”
齐云拧眉:“卑职带人兵分三路都未能截住,他轻功了得,来去无影,入了山林,更似放归的鸟一般踪迹全无!别庄怎会有这样的人?又为何会对四少爷出手?”
林霁摇头:“他不是要杀我,他是要杀……今墨!”
“要杀今墨姑娘?”齐云大惊。
一旁的林葛耀也咽了口气,再问林霁:“怎会是要今墨姑娘动手?”
林霁沉眸细想那人举动,又想到他去找今墨的时候她并不在房中……她去哪了?
“此人身份可疑,一定是早就藏于别庄,看来,只有等问了今墨才能有些眉目……”
齐云担忧道:“今墨姑娘可有受伤?”
林霁说:“不必担心,她受了些惊吓,方才用了药已经睡下……”
帐中人来了又去,煮好的药送上,给今墨喂下,她却仍想被梦魇住了一般,无法安定,林霁无法,只得叫人送了迷药,用帕子沾了放在她鼻息间。
等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今墨终于也是支撑不住,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记忆也变得悠长……
无边的恐惧在梦中仍不肯放过她,她咬紧牙关,却在忽明忽暗中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他一点一点地靠近她,笑着叫她“墨儿”……是爹爹!今墨伸出手摸上了陶云迟的短须,爹爹轻轻笑:“墨儿又在淘气。”
今墨不肯松手:“爹爹胡须长长,墨儿为爹爹修剪须须!”
陶云迟搂起她,短须蹭到她的脸,躲过她手中的短匕首,笑道:“可要当心,这匕首看似粗粝,却是把宝器。”
今墨懵懂:“宝器是什么?”
陶云迟指给她:“胡人皇室中名匠寻了西域最通透的宝石镶嵌,这刀柄与刃皆用七七四十九天煅造而成,只有亲王之上的人才可拥有。”
今墨不满地嘟起嘴:“这里,丑丑的。”她指着刀柄最上方。
仔细瞧,却是有一道击损。
并不长,但十分清晰。
陶云迟抱着今墨耐心道:“这是爹爹的战功,当年那一刀正是擦过这里刺穿了敌人,才能救下太子和皇后娘娘……你还小,等你大些,定然能懂。”
她确实还太小了,可她却在陶云迟说这话时,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如星耀般的神采。爹爹高兴,她也跟着笑。
就在这个时候,万氏推门进来,笑声紧跟着在他们耳旁响起。
“墨儿真是粘人的小家伙,快别粘着你爹爹了,宫中来人召你爹爹前去,墨儿过来,娘亲陪你玩。”
今墨任娘亲抱起,回头对陶云迟说:“爹爹,墨儿在家等你回来!”
陶云迟换上一身戎装,扬唇笑:“墨儿最乖。”
……
帐内,今墨泪流满面,榻上浸湿了一片。
徒然醒来后,她紧紧攥着的双手正在林霁的掌中,今墨只觉心头空空,方才记忆的一切也都成了泡影。
她的家,她的父母兄长,她曾经拥有的一切……
林霁感觉到身侧的人呼吸变急,方才意识到今墨醒来,低头探看一眼,今墨却是一动不动地静静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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