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有鱼离开后守一堂里沉默了许久,只有间歇传来疲惫的脚步声,还有收拾物品的声音。
连叹息都没有。萧牧听得都觉得心里憋了一口气。
最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管先生在机关旁边低声说道:“玄珞,你叫他们一起过来。”
话音落下,机关就轰隆隆连响两声,再没有动静了。
“于野你去找明微,我去找玄知。”玄珞的目光又落在了凉凉身上,“你——和于野一起去吧。”
“还要找玄知?”萧牧问。
“当然要。”玄珞道。
凉凉坐立不安终于盼来了玄珞,立马蹭去了玄珞身后,离萧牧远远的。
萧牧低头闻闻自己身上,又歪过身去闻闻谢仪,除了染了点檀香味,也没什么啊?
管先生和白引去小室密谈好久了,萧牧就把来龙去脉和谢仪说了说,出他意料的是谢仪对管先生的所作所为没什么愤慨,只是又凝眉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剑柄。
重新镶好的人头晶还和以前一样,干净,刺眼。他有理由相信,这颗人头晶其实是丁羲和送给管先生的——在无名山丁羲和多半也是冲着这颗人头晶来的。
玄知进门,玄珞马上封好了结界;萧牧看到他独自站在最远处的影子,心想这天终于来了。
师父把他们都召集过来当然不是为了让徒弟哄自己开心的,只是有没有玄知的区别:没有玄知,就只是关起门来解决一场内斗;让已经成为程雀青的玄知参与进来,那就是要筹划一场面对管有鱼,面对丁羲和的血雨腥风。
宫廷纷乱,龙脉断绝中原大地满目疮痍,是该轮到垂星观也流一流血了。
萧牧突然有个荒唐的想法,自己既然能为了避祸被送到这里来出家,为什么没人想杀了自己?
他看着最了解他命途的玄音师姐,玄音身上裹着半寸厚的毛裘仍然面色苍白,觉察到他的视线,突然对他眨了下眼睛。
“师兄。”玄珞先开了口,“现在可以说了,你交给管黍的,是不是明鲤给你下的青咒?”
“对,被我抓现行。他会白衣游,没逮到。那个自尽的是先前要害我,被青咒反伤了。”
白衣游这种能穿墙遁地的潜行功夫不是已经失传了吗?只剩下市井里孩子还在唱“小道士白衣游偷鸡摸狗上青楼”?
“啧。管有鱼害你好多次了吧?”
玄知扭了扭脖子:“自从回来之后他暗中控制排云观,刺杀从早到晚没断过。”
“要换我是你,我早就走了。”玄珞又说道。
“我答应了管黍的。”玄知转过头看着玄珞,眼里是种苦涩的笑意:“也不差这几天。”
小室的门吱呦一声开了,白引心事重重地看了一眼谢仪,一个字没说就离开了守一堂。
管先生随后在掌门的位置落座,对玄知点了头。
“玄珞,事情你已经和他们说过了吧?”
“说了。”
“那我就不再多说了。我和管有鱼一直在斗,你们也看在眼里。到了现在这些事的是非你们心里都有定夺,把你们无辜牵涉进来,本就是我有错在先。各位都与我站在同一边,我希望各位或者为了自己,或者是施恩,能帮我一把。”
若是以前,萧牧听了自己师父说这样话还想去劝慰两句,但现在听了只想笑。
“到时无论有什么变故,希望你们都以师门和道义为重。”管先生顿了一下,“管有鱼说要开始围杀丁羲和,只要把消息散播出去,先前伤过他的丁羲和必定会赴约。但是重新组织一次围杀不会像八十年前那么容易了,应对的时间是足够的。”
“管黍,别说废话。”玄知突然出了声:“你确定羲和一定能杀了管有鱼?”
“管有鱼的伤一直没法愈合,我还帮他拖重了一点。”管先生答道。
“那你如何保证杀了管有鱼之后我和羲和一定能脱出?”玄知又问,“本来玄门集结起来是为了围杀羲和,即使到时候变成审判管有鱼,管有鱼死了之后众人能放过他吗?”
“我管黍虽然害人,但是有诺必践。”
“不如你发个誓吧。”玄知道,“用我们莽虎山的方式——九霄,九幽此在。你,在此起誓。”
“九霄九幽此在,我管黍在此起誓。”
“杀管有鱼后,保证我与羲和安然无恙退隐。若食言,血流十步,魂灭当场。”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要这么重的誓。
“杀管有鱼后我保证程雀青与丁羲和安然无恙,离开。若食言,血流十步,魂灭当场。”
管黍看着玄知,一字一句把这重誓念了下来,当然,半路砍了条件。
“等我离开的时候,我们的合作就结束了。”玄知道。
“对。”管先生道。
“我有点后悔。”玄知道,“我醒来之后就应该杀了你。”
在场不知道谁吸了一口气。
“事情结束之后你可以尽情来杀我。”管黍还笑得出来。
“那你得惜命一点,你看看你可爱的徒弟们,千万好好活着。”
管先生没有继续答话,直接点了谢仪:“明微,你来。”
他把自己的掌门印给了谢仪。
“这段时间我要带着他们忙起来了,门内的日常事务,暂时麻烦你。”
“是。”谢仪答道。
所有人都以为对话就这样结束了,但谢仪手里握着掌门印抬起头开了口:“你们都要做什么?”
萧牧心想怎么这么直接就问出来了,他正担心现场变尴尬的时候又看见小师姐在摇头,玄音师姐肩膀一松好像在笑。
“你们行动起来肯定会影响两观上下。”谢仪解释道。
这要在朝里,这种咄咄逼人的控权欲马上就会引起戒备不过七天此人就要轻则降职重则进诏狱了,萧牧心想。
但是谢仪这种人分明不是贪图权力只是过于直接而已;事情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做的——如果人能抛却猜疑和偏狭,谢仪无疑是个最应当尊敬的至人。
可惜,不被浊浪染上的人没有几个。
“我们要动的时候,都及时找你报备一声。明微,必要的时候你也要配合我们。”玄珞道。
“好。”谢仪向管先生一揖:“弟子不辱使命。”
谢仪仍然正直又冷漠地回到了原位。似乎在这个师不师徒不徒、道义和秩序都被恩怨意气打破的时候,只有谢仪一个人还在固守他心里的秩序。
很清正,也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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