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难得无话，文瑞双手紧搂着周暮的脖子，埋首在他的左肩窝里，只能够听见一点点笑意。
轻微的笑意将周边的空气都振动起来，周暮微微侧头轻靠在文瑞的头上。
“老周，你说我们能不能一直沿着这条河一直走？”
“能。”
文瑞挣扎着从他背上下来，跌了一个踉跄又被好好地扶住，周暮双手虚环着他。
“老周，你过来。”
“？”
文瑞不耐烦地“哎呀”一声，提起周暮的衣襟就往下拽。
俩人身量相似，这一拽就能直直撞进对方的眼里。
——皆是笑意。
文瑞又往前凑了凑，嘴唇触到了他的微微上勾的嘴角一旁。
这时候天色已暗，河堤的灯光沿河亮了一路，好像是没有尽头的，直直的照亮远方。
文瑞借着暗夜里一点路光，看到周暮一双被突然亲吻之后因震惊而瞪大的眼眸。
他轻笑一声，退开了，转而与周暮并肩站着，一手牵住了他。
文瑞笑着说：“老周啊，我头实在是太疼了，你带我往前走走吧。”
周暮也笑，仅仅回握住他的手，往前面带了带。
“好。”
这时候河堤边逐渐开始有了零星几人，好像是要开始“营业”了。
周暮和文瑞俩人穿着常服，个子高挑，在那边显得格格不入，偶尔有一两个人投去探究的目光。
“那两个是学生吧？”
“嗯，你关心那个干什么？”
“啧啧，我是觉得他很年华正好，哪像我们这些人啊？心早就死了。”
偶有两人从KTV出来，生意刚开始她们便站出来闲聊，一胖一瘦，瘦的那个显得相当心不在焉，也不知怎么的另一个有些恼了。
“小赵啊，你好好抬头看看，你是不是没听见我刚刚在说什么？”
店上放着五光十色的彩灯，将赵小慧画的苍白的脸映得有几分鬼气。
她抽着烟，烟雾缭绕，低头显得有些萎靡。
闻言她点了点烟，将烟头扔向外面，转身就要走向店里面，结果被同伴一拉。
“你看看！”
赵小慧不耐烦地抬头，看见了周暮。
她吓得僵在了当场，同伴对她的反应显然还算满意。
赵小慧心中就好像爬上了蚂蚁一样，本就破碎不堪的心一下子再被密密麻麻地蚂蚁所攀爬。
而周暮似有所感，他转头一眼就看见了赵小慧。
她的妆很浓，有意不想让人认出来，但可惜她那双一脉相承给周暮的暗色眼眸过于显眼，怎样都藏不住。
周暮立在原地，嘴唇动了动，一个字含在嘴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赵小慧密密麻麻地心上破了个洞，当即就像落荒而逃。
她像疯了似的挣开同伴，急忙往回跑，却不想被那人又给拽回来。
“你疯了！跑什么跑！”
赵小慧想嘶叫却堵在喉咙里，她想继续往里跑。
“妈。”
她攀爬的动作停了下来。
在场的人俱愣在原地。
过往趁着还未营业出来休息的人，窃窃私语。
文瑞站在周暮身旁眼睁睁看见他放开了自己的手，走向了那个女人。
刚刚还在欢悦跳动的一颗心沉向谷底。
“周......”
周暮打断了他的话，他说：“乖，你先回去吧。”
文瑞怔愣地看着他，却怎么都不肯走。
周暮已经走到了赵小慧的面前。
“妈。”他轻声再次唤道这个字。
彷佛过了很久，赵小慧才回道：“嗯。”
刚拉住赵小慧的人这下知道自己惹了祸事，一般来说在这里的女人大家都有自己迫不得已的原因，莲城衰落破败，为了养家糊口有时甚至都是迫不得已，但在这里大都也是抛却了自己以前的身份的，姐妹之间互相也会遮掩一下。
家人们有的不知道，有的即使知道也不会找到这里。
可赵小慧却偏偏被人找到了，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简直对她来说就是无地自容。
同伴有些无措，她叫嚷着：“看什么看！快回去！没见过人啊！”
又低头连忙向赵小慧道歉：“真的对不起，小赵我拉你进去吧。”
周暮拉住了那人的手臂说道：“麻烦阿姨，我想跟我妈走走。”
“啊？”
“嗯。”
那人就松了松手，赵小慧失了力直直地往下坠，被周暮接住。
“妈，我扶你走走好不好？”
赵小慧顶着苍白的面容，无力地点头。
他们往没有光亮的地方走，寒凉的河风将赵小慧吹醒。
“那是你同学吗？”赵小慧指向原处还立着不肯离开的文瑞。
周暮望过去，文瑞固执地缩成一团，眼里冒着火死死地瞪着他。
周暮笑了，摇摇头：“一中的。”
“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他惹了祸，我帮过他。”
周暮的态度很平和，一点也没有质问赵小慧的意思，他们母子俩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平和地聊着自己的事情了，赵小慧靠在一边静静地听周暮面带轻微笑意地讲述他和文瑞的事情。
赵小慧听了，也跟着笑：“文瑞是个有趣的孩子。”
周暮点头：“像个小太阳。”
赵小慧看着自己的孩子，他已经了大了很多了，自己混混沌沌许多年明明是很多年的事，对她来说只是一瞬间。
——美好从来都只有一瞬间。
上次周暮这样在她面前笑，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
她有点像摸一摸自己孩子的脸庞。
“周暮，”她喊自己孩子的名字，“你遇到了一个好朋友。”
周暮一愣，他摇摇头，回道：“不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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