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做什么了？”
我被褚天亮充血的双眼看得浑身发毛，我的心脏也仿佛跟手腕一样被他狠狠捉住，若再稍加用力或者顷刻间便会粉碎。不能正常思考的我完全是下意识地胡乱搪塞着。
“是你把年级打榜拿给我爸的？”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个字都用尽了所有气力。
“是唐子琪说你跟你爸吵架了……”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他甩开了我的手，我便如同失重一般狠狠地坠落在地。
“他昨天彻底搬出去了！”他刚刚还瞪如牛铃一般的眼睛倏地就蒙上了一层雾，“因为他觉得我不需要他了。以前他还会偶尔回家看看我们，因为他还有那么一点点对我不放心，可他现在……”他的肩膀陡然颓了下去，声音也开始颤抖，“他放心了，他不会回来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这都是拜你所赐！”他几近嘶吼着向我逼近，“你以为你很了解我，是不是？你以为所有人都可以像秦东亮一样任你摆布，是不是？你凭什么？！”
曾经的我，每每看到电视剧里的女主被人陷害误会却不解释、不争辩的样子，总要觉得十分憋闷。明明只要跟对方解释清楚，就不仅能消除误会，还能反手给坏人一个大嘴巴，可她们偏要硬撑个几十集等男主自己幡然醒悟，不知何苦为之。可如今的我才知道，有些解释是说不出口的，还有些说了可能只会更糟。
是我自己错信了唐子琪的话做了傻事，是我自视甚高以为这么多年我知道对于褚天亮来说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是我高估了他爸爸对他的爱也低估了他对爸爸的渴望。
是我错了，错得一塌糊涂、追悔莫及。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怪别人呢？
“对不起……”
我承认是我输了，自尊什么的都无所谓，只要能换他好过那么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好。
清明的雨落在脸上冷冷的，流进眼睛里涩涩的。
“算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身就要往回走。
“我不知道……”虽然明知道大错已铸成，我什么都改变不了，可我还是下意识地拉住了他。
他回头看我，脸上尽是冷漠，“你不知道？是啊，你能知道什么？你除了秦东亮之外又会想知道谁？既然你不知道，为什么不像从前一样，无论看到我多么狼狈、多么凄惨都熟视无睹，为什么偏偏这次要装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
从前我是怕你觉得丢脸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呀！我在心里默默呼喊着。
我以为这样做对他是最好的，因为如果换做是我，我会宁愿别人对我视若无睹，也不愿接受别人对我施舍同情。只要没人看到我的伤口，我就不曾受伤。我以为他跟我一样需要的是一份佯装的强大，就跟我错以为可以解决造成他痛苦的症结一样，只是单纯愚蠢的一厢情愿罢了。
可我说不出口，因为他并不想听我的解释，这些在他冰冷的眼神里写得一清二楚。
“你明明就不了解我，却总是装出一副很懂我的样子，才是我最讨厌的。”
他的背影消失在幽暗的楼梯间里，但他的话却永远地刻在了我的心里，每读一次就更刻得深一分。
“怎么样，褚天亮和他爸和好了没？”正嘬着生命一号的格林一见我进门便兴高采烈地问我。
我却只是苦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怎么了？他爸不吃这一套？”显然她跟我一样费解。
“格林，我好像干了一件蠢事，一件很蠢很蠢的事……”我抱着格林言语尽失。那是在我青涩的前半生记忆中最放肆的一场痛哭。
“他说的都是气话。”格林拙劣且违心地安慰着我。
我摇头，“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生气。”
“放心吧，过两天他自己就想明白了，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真的跟你生气？”
她紧紧地抱着我，直到我哭得筋疲力竭，在她怀里沉沉地睡去。
半梦半醒间我仿佛听到有人耳语：“明明跟另一个人吵吵闹闹了半年也从未见你伤心难过，怎么现在又哭了呢……”
随着天气逐渐转暖，这萧条的世间再次染上了缤纷的色彩，结着籽的杨树炸出漫天的杨絮，洋洋洒洒地遮住了努力盛开着的丁香花。
每当我以为已经对黑板上的数字变得麻木的时候，它就迅速变身，用缩小首位数字的极端方式来唤醒我的紧张和焦虑。
二模已经结束了，秦东亮的成绩终于回到了年级第一名，只是他总分仍旧落后乔宏宇4分。一中的历史上有很多零录取清华的遗憾，却从未有过同年诞生两个清华生的奇迹，所以秦东亮的危机并没有解除，我自然也是如此。
与日俱增的压力和越来越紧迫的时间让秦东亮整个人看起来都极度脆弱和敏感，我只能尽量不去打扰他，不过这久违的平和却让我感觉十分惬意，甚至萌生了高考结束后就结束这段关系的想法。
我想去上海，我已经决定了。
“2008年4月28日4时41分，北京开往青岛的T195次旅客列车运行至山东省境内胶济铁路周村至王村间脱线，与烟台至徐州的5034次客车相撞。参与抢救的医务工作人员透露，淄博市所有医疗机构全部出动抢救伤员。据最新消息，事故已造成66人死亡247人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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